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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一时静了下来。
他仿若无事一般自顾自斟了茶细细啜饮,信口问道,“你猜,你舅舅为何不敕封你为郡主,或是公主?”
小七不答他。
她自己是什么出身,在沈家又是什么境遇,只有自己是最清楚的。
有关氏与沈淑人在,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什么郡主公主。
但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沈淑人如今是魏国公主,不也要嫁给燕庄王那个生了病的老头子吗?可见做公主也并没有什么好。
她只盼着回桃林,山间柴门自在地过余生。
但那人所想与她显然完全不一样,那人道,“魏国的郡主在燕国为奴为婢,他们却毫无办法,丢不丢人?”
小七心头一凛,原来如此。
她抬眉望向许瞻,那人拈起帕子拭净了唇上血渍,继而挑开帷幔,将帕子扔了出去。
她心口一窒,她想,她在许瞻心里终究是不干净的,是个“脏东西”
。
但这不算坏事,于她而言,他的嫌恶是好事。
她守着处子之身,待攒够了五百刀币便能干干净净地回魏国,干干净净地见大表哥。
那人兀自闭目养神,那棱角分明的脸也只有阖上一双犀利的凤目时才能显出几分柔和来。
王青盖车四角垂下的赤金铃铛叮咚作响,十六只马蹄在燕宫的青石板上踩出清清脆脆的声响。
终究是离长乐宫越来越远。
也离她的大表哥越来越远。
小七乖顺坐着,心里却百转千回。
她暗暗盘算,总得先想办法见大表哥一面,把许瞻的阴谋全盘托出。
一个人成不了事,要偷偷离开兰台,必须借槿娘的力。
而如今槿娘尚被关在柴房,许瞻又盯得紧,要脱身便好似只有装病一条路可走。
转念一想,倒也不必装病。
她这身子内里的伤没有好全,究其原因到底是辕门那一摔伤了根本,后来断断续续地饮着汤药,但时有时停的,至今也并没有什么起色。
眼瞧着自辰时至现在一滴汤药都不曾饮过,的确也该发病了。
若是昏倒,抑或争点气再流些鼻血,便能回听雪台将养,那槿娘作为兰台唯一的婢子,自然要回来照顾她的汤药。
心里想得清清楚楚,人也已经到了兰台。
听周延年“吁”
地一声勒住了马,便见许瞻径自下了王青盖车。
那人还在生气,并不理会她,甚至连一个眼风都不曾往后扫来。
小七想,不理会才好,他若总盯着,倒妨碍了她施展演技。
悄悄掀开帷幔向外瞧去,兰台真是坛宇显敞,高门纳驷,便是在府邸之外亦能感受到森严的压迫。
她是如论如何都不愿迈进兰台的大门。
于她而言,这地方形同牢狱罢了。
小七心里闷闷的,提起裙袍便跳下马车。
这一跳,果然叫她险些流出鼻血来。
她已经感觉到血腥气就在鼻腔之中了,可惜差了些火候,竟没能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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