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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乙在圩集上零卖的虾酱,也有个一斤左右,再算上有人多打一二两讲价的,总共得了三十文上下。
他掏出一串子三十几文的铜钱给刘兰草,刘兰草一边数着钱,一边往他挑回来的筐子里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
“好你个哥儿,挑去两坛子,回来时连整二斤的坛子都少了一个,却只有这么几个铜子?你如今还没出这个家,倒学会昧银钱了!”
她嗓门大声音尖,一通嚷嚷完,引得左邻右船上的都出来看光景,毫不避讳地对着苏乙指指点点。
苏乙语气平淡道:“多的一坛二斤卖给了乡里食肆,且是长期供的,他们与我说好,一个月结一次账。”
刘兰草愣了一下,很快竖起眉毛不满道:“你是傻的不成,家里处处都要花钱,你还答应人家一个月结一次,也不怕人家到时候不给你结账,尽是白忙活!”
说完她把钱串子一揣,作势解围裙道:“哪间食肆这么不要脸,我倒要去和他们论论!”
苏乙反问:“舅母要去和人家论什么?这桩生意是我与食肆谈的,也寻人写了契书,按了手印,白纸黑字,食肆是断然跑不掉的,无非结账时,只我出面才管用。”
刘兰草动作一顿,她是个脑瓜子灵光的,当即反应过来其中关窍,当即回头,看向苏乙时好似头一回认得他。
“你什么意思,想分家了不成?”
她声调愈高,“我养你多年,给你吃给你穿,不大的船上空出地方予你住,这些不要花银钱?你交给我的银钱,我本也是替你攒的嫁妆,早晚不都是你的?”
苏乙看她这副嘴脸,有些好笑,谎话说多了,怕是自己都信了。
他忍了多年,今日好似已忍到了头,有些话涌到嘴边,不吐不快。
“我在家穿旧衣,吃剩饭,干眼见的几乎所有活计,竟不知舅母将那些银钱花去了何处。”
“你!”
刘兰草气得面皮发白,抬起胳膊就想给他一巴掌。
邻船的几人见状赶紧上来拦,看热闹归看热闹,在船上动手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不小心就得落海里去。
“兰草!
你和他计较什么!
别再气坏了身子!”
“乙哥儿,还不同你舅母道歉!
你舅母养你容易么!”
刘兰草闻得此语,立刻不知真假地抹起泪来。
“我当真是命苦得很!”
还有人拿虾酱说事,帮着刘兰草斥苏乙道:“乙哥儿,那虾酱方子可是卢家的,你姓苏,又不姓卢,苏家不管你,当初若不是你舅舅舅母怜你孤苦,养你到如今,还把虾酱方子教给你,哪有你现今的日子!
你倒好,反过来拿着虾酱和外人做生意,得了银钱还要自己独吞了去!”
这斥苏乙的夫郎也是刘兰草的娘家亲戚,向来走得近,一个鼻孔出气。
刘兰草配合着,又哀哀哭一声。
苏乙仿佛成了众矢之的,换了别人恐怕该慌了神,偏他早就习惯了此等情形,言语如刀,从小被扎到大,反而早已轻易觉不出痛痒。
“阿伯,您这句话从跟上就说错了,虾酱方子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不是什么卢家的。”
一语既出,有那反应快的已是神色变了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再看向刘兰草时,神情多了一丝揶揄。
刘兰草本被一帮子妇人夫郎拦下后,拽到一旁在船板上坐着,闻言厉声道:“苏乙,你怎生出这么一副厚脸皮,贪钱财就罢了,还要将方子据成自己的!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舅舅么!”
要说他们在这吵闹不休,聚在周遭看过来的早不止邻近几艘船。
人一多,有和刘兰草关系好的,自然也就有素来和她不对付的。
说来这也是刘兰草自己种下的因。
自从苏乙琢磨出虾酱方子,在乡里卖出点名堂后,她什么都不需做,只管躺着收钱。
一个月下来,少说二十斤虾酱是卖得出去,这么一算就是六钱银子,其中能给苏乙留下个十文八文就不错。
有了这个生钱的门道,她没少在人前显摆,好些人奉承她日子过得好,有孩子他爹留下的生钱方子,有能使唤着干活的外甥哥儿,养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儿哥儿,一个大胖小子,是个前苦后甜的好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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