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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个人从人群里逃出来,手上是鲜红鲜红的,那些粘稠的红色,像打翻了的红色颜料,弥合在人的皮肤上,好像一种恐怖的病。
那是谢雨浓09丧礼
人的一生就热闹两次,一次是结婚,一次是死亡。
这是谢素云告诉谢雨浓的。
结婚,人人都来祝贺你,祝你和意中人长长久久,早生贵子;而死亡,人人都来欢送你,祝你一路好走,人世间的挂碍止于此生,通往极乐。
谢雨浓在八岁之前不明白死亡有什么热闹的,他没经历过死亡,但明白那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直到他目睹戚情躺在拆下来的门板上,面上盖着白布,她周围跪满痛哭哀嚎的老婆子——那一刻,谢雨浓忽然明白曾祖母想说的可能不是热闹,而是吵闹。
停灵三天,按规矩日夜都有道场在主屋中央摆着,西侧停尸身。
哭声不许间断,主要是女性亲眷哭,有时候嚎啕哀恸万分,有时候是切切私语般的啜泣。
从前多淡的亲戚,平日里一两面也见不上的,如今也跪倒在榻前哀痛。
谢雨浓坐在院子里摆放的酒席前,手里捧着纸杯,时时刻刻盯着灵堂里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丧事。
真正的道士跟电视里的道士似乎不大一样,他们不留头发,只是穿着道士的衣服,换班的时候,他们脱下那衣服,短袖衬衣和长西裤,跟村里的叔叔伯伯没有两样。
老实说,那种感觉满怪的。
道士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超度,还要写写画画,谢雨浓看见他们画的扎的花花绿绿的纸房子和纸人。
当他看见那道士轻描淡写为那纸人画上一张笑脸的时候,他心里莫名抖了一下,下意识在灵堂里搜寻起戚怀风的踪影。
戚怀风作为丧主之一,很忙。
但真要说忙,其实也不忙,他只是被要求要一直站在一些固定的地方,偶尔哭灵的人里也跪着他。
不过他不哭,他自始至终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也不看他的姑姑。
谢雨浓想找他,但大人们都不准他进主屋,说是不干净,小孩子不能进。
可戚怀风也是小孩子啊。
整个丧仪,人人都在议论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孩子,说起戚情生前对这个侄子多么多么的好,如今他却一滴眼泪也不流。
他们都不懂戚怀风。
谢雨浓知道,戚怀风一定觉得那里躺的不是他的姑姑,他的姑姑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没了,哭不回来。
“可怜了小情,年纪轻轻……”
阿大的妈妈喝着茶,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于是谢雨浓也回过头来,捧着纸杯喝了口水,他看向妈妈,发现妈妈的脸色很青白,看起来不是很好。
她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没有搭阿大妈妈的话。
吕妙林看她板着脸,不动声色给她添了点茶,主动说:“有琴,妈还在家里,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一般这种场合,人多繁杂,谢素云都不来,今天也不例外。
谢有琴淡淡应了一声,扭头看向谢雨浓,神色有些疲惫:“小雨,跟妈妈一起回家吧。”
谢雨浓其实不想回去,可是妈妈的脸色又让他觉得不该拒绝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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