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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家的做派一比,东宫的生活简直可称清寒。
便是尉迟越心里早有准备,世家之穷奢极欲,仍旧出乎意料,便是与石崇、王恺之辈相比,沈家也不遑多让。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堂中,与沈家兄弟分宾主坐定,便有身着绮罗的狡童美婢手捧食案、盘碗、酒觞、杯盏鱼贯而入。
又有歌童舞女、伎乐管弦,在堂中奏乐起舞,好不热闹。
沈大郎亲执银鎏金酒壶,往太子身前杯盏中斟酒,一边道:“粗茶淡酒,望太子殿下见谅。”
尉迟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虽不嗜酒,可自小在宫中长大,好坏自能分得出,这酒乃是上好的郢州富水,比他大昏当晚宴饮群臣的酒还好上一些。
他放下杯盏道:“好酒,真如琼浆玉液。”
他陪太子妃省亲,虽然对沈家人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是专程来打他们的脸。
见太子缓颊,兄弟几人松了一口气,沈大郎满面红光:“殿下谬赞。”
一边给他续酒。
沈四郎却有些不快,这回迎驾,多亏他岳丈送了许多钱帛来,便是这几坛郢州富水,也是他岳丈的窖藏,功劳却叫长兄抢了去,实在不忿,便也举杯去敬太子:“此酒出自忠勇侯府,舍下还有几坛,若是殿下喜欢,仆遣人给殿下送去,对了,此酒须得用海南沉檀香炭来温方能出味,仆着人一起送去。”
温个酒竟要用沉檀作炭,昔日石崇以蜡烛炊饭,也不过如此。
尉迟越按捺住不悦,不置可否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一时间乐舞大作,觥筹交错,兄弟几个轮番敬酒奉承,珍馐美馔流水似地呈上来,列于方丈之间。
虽然没有燕髀猩唇、玄豹之胎,却也穷极海陆之珍。
尉迟越一向不重口腹之欲,却也不得不承认,一样的食材,席间菜肴远胜东宫,与之一比,典膳所的膳食只能果腹而已。
沈四郎见太子连用了两片烤鹅,忍不住显摆:“不瞒殿下,今日这庖厨是仆特地从临川长公主府上借来的,最拿手的便是这道烤鹅,治法独出新裁,是将鹅关进铁笼重中,笼里置一铜盆,盆中盛放五味汁,再于笼下生炭火,鹅受火炙,渴热难耐,便去饮那五味汁,如是反复,直至烤熟。”
尉迟越一听,神色微变,当即撂下牙箸,再也没动那烤鹅一下。
沈二郎看在眼里,也放下箸,摇头叹道:“为了口腹之欲虐杀生灵,实在有违天和,幼弟无知,请殿下见谅。”
又轻斥兄弟:“立即命人将这厨子送还长公主府,往后不许再胡闹。”
沈四郎甚是不忿,但当着太子的面不敢造次,只得道:“知晓了。”
尉迟越脸色如常,片刻之后,这一点小小的不快便被众人抛诸脑后。
酒过三巡,沈二郎起身请太子移驾室外帐中。
尉迟越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去拂他的意,与沈氏兄弟移至织锦帷幄之中。
刚坐定,庭中丝竹声戛然而止,就在这时,只听远处洞箫声起,一声清歌宛如破空而来,只见一艘画舫从池对岸远远驶来。
舫中站着两个身着白色骈罗衣,头戴轻金冠,胸佩七宝金璎珞的女子,一人吹箫,一人清歌曼舞。
箫声哀怨,歌喉婉转,舞姿柔媚,众人都忍不住叫好。
画舫驶到近前,只见舫上铺着宣州红丝舞茵,女子赤足而舞,踝系金铃,洁白双足便如一对幼鸽。
待将那两名舞姬的容貌看清,却是一对绝色的双生子。
两女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完全一样,身长也一分不差,恐怕连其父母都分不出谁是谁。
尉迟越从未见过相貌如此相像的双生子,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道贾七和贾八虽是双生,容貌却不甚相似,与寻常兄弟无异,想来双生子与双生子也不尽相同。
沈二郎一直在旁悄悄留意,此时见太子看着那对舞姬出神,心里有了底。
这两个女子是他前日花重金买来的高丽舞姬,一名飞鸾,一名轻凤,妙擅歌舞音律,又是双生子,颠鸾倒凤之际别有一番风味,且还是处子,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收用,正巧遇上太子驾幸,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太子殿下真是艳福不浅。
他有些不舍,不过还是前程要紧,便对太子道:“此二女乃是高丽人,一名飞鸾,一名轻凤。”
尉迟越心思早不在席上,正觉无趣得紧,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与我何干。
沈二郎当下不再多言,男子之间这种事总是心照不宣,点得太透便不美了。
尉迟越对歌舞一窍不通,剑舞、胡旋、柘枝这样的劲舞还有几分可观,这种慢舞摇来晃去的有什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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