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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缓缓地也举起了手中的酒盏。
出了城,就算是官道,就算有车马,这路也是极难行的。
它白日里颠簸,夜里看不清前路,颠簸就加了倍,直令人骂了一句又吐了一回,最后骂也骂不动,吐也吐不动了,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那简陋的小马车里,祈祷这段路程赶紧过去,只要近了渭水,换了船,他就得救了!
可渭水太远了,像是永远也不会来。
马蹄声一声接一声,听的久了,渐渐像是消了音,周遭的山却被马蹄催得越来越高,在苍茫的夜里,黑黝黝地一起看着他。
他躲在车里,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可那一圈又一圈的山却穿过了他的眼皮,离他越来越近。
他起初以为是他向着山而去,而后才知道是山向着他追来。
周围除了马蹄声声,车轮哑哑,就只有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山的黑暗。
那黑暗悄悄透过车的缝隙,钻了进来!
他猛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正好撞在了车壁上!
车停下来了。
“先生,前面的路被灵应军封了。”
仆役说,“咱们要不要取了文书给他?”
他脸色惨白地坐在车里,额头上渐渐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与他闻到的某种焦糊而黏腻的铁锈味混在了一起。
那山的黑暗中走出许多红色的人,悄无声息,围着他的车一圈圈地转,问他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问他害死他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庇护他们妻儿老小都做不到?
他们的家业已经被抄没了,他们的家人永远背负着这份耻辱与痛苦——不错,这都是他们贪心,他们咎由自取,可先生是说过的,不论成败,有童帅为他们做主!
先生的冷汗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整个人颤抖得像是痉挛了一般。
忽然有火光扯住了他,将他扯回了生者的世界里。
“是知州府的信使么?”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说道,“在下灵应军虞侯王善,信使还请下车核查过文书身份。”
商人们的家业还在抄,连夜抄,抄得热火朝天。
差役们简直无法理解——那个被刺了面的贼配军也就罢了,一看就是个穷酸人,自有锱铢必较的习气——可那个女官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个相貌端丽的少女,搜起宅邸比李素还要仔细!
房梁上也要搜一搜!
瓦片下也要
摸一摸!
那些桌子!
那些卧榻!
那些他们想都想不到,看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照旧能摸出一把把的金子,一粒粒的珍珠。
“论藏钱,”
她说,“宫中哪个不比他们会藏!”
差役们就恍然并敬服了!
季兰将一粒粒的珍珠检查又擦拭干净,贴了个小封条后才递给身旁的小内侍,“立刻送去帝姬处,要是迟了,封条丢了,帝姬不管,我也要亲自逐了你!”
明珠熠熠生辉,触手尚温热。
帝姬看过之后,微笑着冲小内侍点点头。
“感念诸位高义,”
她说,“灵应宫寒素,并无珍奇,这些不过是兴元府百姓的心意,望诸位切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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