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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于锦芒和姥姥一起做的,馏(再加热)馍馍和包子,炒地蛋(土豆)丝,辣椒炒鸡蛋,煮的棒子(玉米)面粥,蒸了地瓜和毛豆,还有早熟的新玉米。
路世安拍了个院子里刚摘的嫩生生鲜黄瓜,放了三瓣蒜。
吃过饭,姥姥说要去隔壁送个东西,让俩人先睡,她等一会儿就回来。
晚上的小镇边缘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没有高楼大厦霓虹灯,路世安同于锦芒聊了几句,确定好明天的行程后,才走。
无论如何,明天他们都要离开这里,去济南。
于锦芒最后一晚想和她姥姥睡觉觉也好,还是于锦芒现在想要倒立着从镇头跳回镇尾也好……路世安都不会阻止。
他跨出房门,乡下的夜空一片宁静,蔚蓝干净,好像透明的、湛蓝湛蓝的宝石。
路世安本该走,又听房间里于锦芒在哼歌。
他停下步子,从远处隐约的蛙鸣中听清她在唱什么。
“囡囡呀不要调皮,坐下听听阿婆说,这个季节天气转凉地上雨水多;
囡囡呀不要惊慌,过来听听阿婆说,睡个觉雷声过后就能看云朵;
囡囡别怕,囡囡别哭,快快睡咯……”
于锦芒的声音不高,很低,压着在哼,像摇篮曲。
路世安第一次听她唱歌,颇有些惊异。
她的歌声,与她平时那种活蹦乱跳到像精神旺盛的猴子形象完全不同。
“蛐蛐轻些,静静安歇,月儿圆哟,你乖乖呀抱阿婆……”
隐约听到外面姥姥的笑声,只觉自己站在这里不妥帖,路世安往前迈一步。
姥姥送完东西,刚刚进院子。
她站在月光下,花白色的头发好似雪白雪白的棉花,是那渐渐衰老、干瘪了枝条的棉花,苍老枯萎,用力长出软绵绵的棉絮,好保护着其中胖嘟嘟、干干净净的棉籽安睡。
姥姥已经老了。
迄今为止,路世安的记忆只停留在死后的空白中。
他没有任何关于亲人的记忆,看着小路世安就像看着一个长着同张脸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爱恨情仇。
但在姥姥穿过院子走过来的时候,他仍叫了一声。
“姥姥。”
“哎,”
姥姥应了一声,她问,“俺妮儿呢?睡了不?”
路世安说:“刚才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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