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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九流的人士看到昨日比武出头的亦章、湛如等人,探出好奇的眼光,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乡音浓重的话语,快速伸缩转动着脖子,并不敢与少女少年有正式的眼神接触,便怯怯收回了目光。
院落里,叽里呱啦的话语声嗡嗡嗡地响作一阵,窜得陈亦章脑壳疼。
周围还蔓延着一股江水的臭味儿,倒是和地上七零八落的碎布条相得益彰,料想江上水情还未平稳,船夫们为求安稳,故而让行客再整顿些时日,反正有白饭吃,不做白不做。
只可惜了从旁探出的几丛湘妃竹,本是文人骚客的玩赏吟诵之物,而今也要在此乱哄哄的院落将就几宿。
陈亦章回身看了一眼湛如,腰间的剑穗恰好拂过少年的眉间,使得身后的少年有感微微触动,略略抬眼看了她。
少年面上是舒展的神情,浓密的眉宇遮不住欣悦地、跃动着的眼波。
双目相触后,亦章的双眸只浅浅擦过他的耳际,再不敢与少年对视。
慌慌忙忙,她顿觉心事盛满杯缘,快要溢出这四四方方的别院。
别无他法,她只能前进。
院落中,各路流民盘腿而坐,交头接耳,他们的脸上,退却了比武大会围观时刻的慌张神色,估摸着彼此接触了些时日,而今可以毫无顾忌大谈特谈。
周围俱是挤满了人,连只小小蚊虫都飞得昏头昏脑,无处落脚。
此日人挤人的“盛景”
要比昨日比武时更甚,昨日心急,比武事发突然,方可将所处的环境忽略不计,今日,这是在……
陈亦章往日在陈府养尊处优,多年养就的洁癖要按耐不住了。
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说服众人”
,要“团结百姓”
惩恶锄奸,扳倒庄主和赤眉药师。
这不,万里长征第一步,未出门便折了腰,实在是有辱“侠者”
尊严。
林湛如看少女光洁的额头现出突兀崎岖的纵横沟壑,怪不好看的。
那双鬼精的杏眼失了神采,却仍是倔强地滴溜溜转动,神经异常紧绷,险些拉着他在压抑的氛围中一起锁闭,呜咽着透不过气来。
陈亦章暂未有嫌恶之声,林湛如脑海里已然戏拟了少女红着脸、嘟着嘴,张口痛斥的画面。
他见过江畔渔人日暮时分钓起的河豚,鱼肉鲜美至极,但有毒。
她兀自羞恼的模样,浑然像个鼓胀的河豚。
这场景实在是有些好笑。
少年在暗处轻笑一声,幽邃的双目如炬火,朝她的眼眶望去,似怀抱美玉,眼波轻抚她额间的纹路,又像是把少女含在目中,要纾解她的愁绪。
找准贴着墙垣的方寸之地,林湛如躬身敛衣,宝蓝色后摆拂起空中微尘,画地为牢,变出一抹方巾,里里外外擦拭了附着微末尘淄的砖石地面。
焦黄、棕绿的砂石尘土在日光下折射出重叠的光晕,宛如吹散一朵泡沫,细小不得见。
林湛如以放松的姿势盘腿坐于地面,沉肩席地,‘碾霜’紧贴在他的腿边左侧。
环视周围一切妥当后,他笑着往身体右侧的空地“笃笃”
扣指两声,俊俏的双眸似呈漫不经心之态,又含他素日温敦至诚之意:“大小姐若不嫌弃,还请随我坐于此处罢。”
若是大小姐嫌弃,他以身作则便是了。
“……好吧,勉为其难。”
陈亦章喉咙里闷出几个字,远远闻得,似是三两声从天灵盖蹦出的气音,充满“不置可否”
的意味。
正手反手,皆拗不过此人,罢了。
陈亦章暗暗向少年颔首,顺从地做了乖巧的精细鬼,只见她敛裳收裾,好快地将全身上下收拾一阵,林湛如还未看清,她似花瓣卷着圈儿,垂着花骨朵,盈盈落至平地,挨着林湛如席地坐下。
坐在他身边,率先撞入陈亦章眼帘的,是少年的轮廓,先前暗夜中模糊的面容,心湖边婉转叮咛的姿态,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从初次相见的那一眼开始,少年人的惊世骨相,便让自我约束“绝不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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