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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位传奇人物,自从住进李宓的麒麟阁便再未出来见过外人,有人求见作画都必须亲自登门,并且要沐浴焚香,这是画骨先生这些年的规矩。
吴邕在麒麟阁外站了一会儿,抬头看那门匾,麒麟阁,世人都说,能入麒麟阁的乃麒麟之才。
跨门而入,迎面便是几人的画像,有前两朝的宰辅名宦,也有本朝的志士仁人。
从内阁侍中、三司藩王到在野名流,每个人的神态气韵都截然不同,甚至不是他看到的那些模样,在这位画骨先生眼里另有一翻形容,人心的善恶美丑高贵低贱,似乎都能从这张脸上看出来,而不是从他的地位,他的容貌。
这是一只能搅动风雨的手。
吴邕看完,得出结论。
两名侍女手捧香炉引他入内沐浴更衣,足过了一个时辰他才见到画骨先生。
黑色面具下露出一缕银发,黑袍有些大,罩住他的身形,吴邕看着,似想穿透他的黑袍看到里面到底裹着个什么人似得。
画骨先生席地而坐,正在煮茶,袅袅水汽从他指尖流泻而上,一盏茶被放到吴邕的方向。
吴邕坐下,端起茶盏,恭恭敬敬地浅酌一口,赞叹一声:“好茶。”
“吴大人来见我,必定是有话要说。”
声音粗粝,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者,但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却莹白如玉,十指纤长如削葱,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而就是这双手葬送了他的人生。
“吴某来,有一个不情之请。”
画骨先生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吴邕放下茶盏,道:“我想看看先生的真面目。”
“给我个必须给你看的理由。”
“因为我快要死了。”
“这似乎与我无关。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无关?
是啊,他与他之间,甚至不认识,又哪里来的什么关系?
吴邕盯着那双手,道:“听说画骨先生浑身都是烈火烧伤,是以长年裹在黑布里,即便是手也裹得仔细无遗漏,既然今日你给我看了你的手,为何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因为,”
隔着黑色面具,那双眼睛如刀锋一般杀过来,带着冰冷的戏谑,“你只配让我做到如此地步而已。”
吴邕并没有因为他狂妄自大的话而生气,反而失笑,笑声有些苍凉。
他年过不惑,但依然俊秀,历尽人事,让他看似温和的轮廓无端给人一种逼迫的威压。
这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气势。
即便沦为阶下囚却也器宇轩昂,令人不敢藐视。
“那,帮我画一幅画吧,看看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模样。”
这个请求画骨先生没有拒绝,很快画纸铺开,笔墨备就,提笔落笔,细致而深刻,刻骨画像,见微知著,生生将一副漂亮皮囊画出了衣冠禽兽模样。
吴邕再度失笑,“很好。
笔力□□都刻画到极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掏出一叠银票放下,吴邕收起画,离开麒麟阁时,他是一派的神清气爽,好像扛了十年再也扛不动的沉重包袱终于可以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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