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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急救室的灯终于亮了,医生护士陆续从病房出来,王姨抹着泪冲上去问情况,楚辞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喘气,双眼直直地盯着急救室里躺着的人。
陈伯被抢救回来了,但人还没度过危险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楚辞隔着玻璃见了他,他瘦了很多,脸上全是松弛的皮,原本花白的头发都已经全白了。
王姨在旁边哭,边哭边念叨着陈伯受过多少罪,楚辞听得心酸,眼泪溢出眼眶怎么都憋不住。
易许的手落在了楚辞肩膀,他脸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缠满纱布的脸颊唯独那双眼睛亮得灼人。
楚辞转头,眼泪跟泄了闸的洪水似的簌簌而落。
易许眸光闪动,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哭吧,哭完了天就该亮了。”
楚辞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下巴碰到她毛绒绒的发丝,传来一阵奇异的触觉,易许忍不住偏了偏头,可怀里的沉甸甸的感觉却依然存在,她很瘦小,手环住的时候骨头都在扎手,跟抱易楚的感觉完全不同。
易许的心跳加快,很快那种奇怪的感觉变成了心疼,心疼得心脏某个部位发酸发酸。
楚辞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痛快地哭过后她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事情。
主治医生请楚辞到办公室谈话,还是那位医生,他鼻梁上的镜片越来越厚,乌黑的发都出现了杂色,看到楚辞,医生先低头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楚辞心情跌落谷底。
“老陈的病情我在春节就跟你说过了,情况好的话可以撑个一年半载,情况不好可能就三两月……我本来以为老陈的状况算是很好的,可没想到……”
医生说不下去了,镜片后的眼睛望着楚辞,脸上带着惋惜。
“孤儿院的事情太多了,那么一大群孩子,还要应付社会各界人士,老陈过得很不容易。”
所以陈伯为孤儿院耗尽了最后的心血吗?楚辞的心跟被人动刀子划了一道似的,豁口处哗哗地灌着风。
易许的手落在她的肩膀,将人往身边带了带,“听医生说完,不要多想。”
“老陈虽然被抢救过来了,但熬过这一关的机会不大,医院肯定会尽全力救治……但还是请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楚辞艰难的抬起头,外头天已经亮了,熹微的日光将窗口的盆栽照得发亮,可她的世界却永远黑暗了。
出了办公室,她沉默地坐到监护室门口,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期间王姨过来送饭,楚辞抱着保温盒仰头叫着王姨,“家里亲人死了要准备什么东西?我不太了解,王姨,你帮忙准备一下吧。”
王姨的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捏着空荡荡的手提袋抹着眼泪离开。
易许蹲到她面前,打开保温盒,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长椅上,“吃点吧,我去给你买点水。”
楚辞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我要一杯奶茶,珍珠红豆的。”
易许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点头:“好。”
走廊里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楚辞眨了下眼睛,低头抱起米饭盒往嘴里扒饭,一口两口,含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松了手,仰头坐在冰凉的地面,像条溺水的鱼,张着嘴奄奄一息。
提着奶茶回来的易许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连把奶茶丢到地上弯腰去扶她,手刚搭上肩膀楚辞就站起来了,眼睛盯着还在上下晃荡的奶茶向易许道谢。
还是那种甜腻的味道,楚辞捧着奶茶杯慢慢地喝,喝到一半突然转头看着易许,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奶茶吗?”
易许愣住了,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楚辞又转过头,默默地抱着奶茶杯,“我的乖孙女啊陈伯去世那天天气很清朗,玻璃窗外全是金灿灿的日光,楚辞拉着椅子坐在床边和陈伯聊天,聊的是她儿时调皮捣蛋的故事。
陈伯说话都很困难了,每逢楚辞讲到搞笑处他都会笑,喉咙里挤出来的笑声浑浊又低沉,楚辞听得眼眶发酸,咬着牙往下讲。
从小讲到大,讲到陈伯握住了她的手,冲她摇头。
“小辞啊,陈伯还想看你结婚生子,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可是老天爷不给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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