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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忍泪抱起箜篌,望着元好问轻声道:“元县令想听什么曲子?”
元好问与她四目一对,心中感慨万千,片刻,才强笑道:“元某拙作雁丘词,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
云舟一颤,立刻想起七夕那日他也点了此曲,让自己在完颜彝面前弹唱,此时此地回想当日情景,越发心如刀割,垂头勉强忍住眼泪,低道:“奴会的。”
说罢,素手交拂,冰弦响动,前奏一过,轻启檀口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她每唱一字,皆如刀剜心一般疼痛,元好问亦听得肝肠寸断,待她唱完,连眼圈都泛了红,勉强笑道:“当真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丁谨劭老于世故,早看出元好问对云舟十分上心,自忖与元好问虽平级,但他是新置县城首任县令,必是皇帝青睐之人,自己不如暂退一步,于是便笑道:“裕之兄既这样喜爱,丁某就尽尽地主之谊——云舟,你今晚代本县好好招待元县令,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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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好问陪云舟回到桃源里,霓旌早已迎上来,一手挽住一个走到房中,喜不自胜地道:“姐姐今日回来得早!”
元好问苦笑道:“你姐姐累了,扶她去休息吧。”
云舟不语,只坐到妆台前,将簪环钗钿一件件取下来扔到角落里,又叫小鬟打来热水,直到洗出光髻素脸,她才抬起头,无力地笑道:“今日叫元相公见笑了。”
元好问心中难过,叹道:“姑娘,打听消息这样的事,以后元某来做吧。”
云舟含泪道:“都怪我……我不该不听妈妈的话,强出头去指认葛宜翁,到头来却害了他……”
元好问见她对完颜彝痴心一片,有些奇怪地道:“你不恨他?”
云舟缓缓道:“我是痛恨金军,但从未恨过他,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元好问苦笑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你既待他这样情重,又为何要拒绝他?他既为人这样端正,又为何要强逼你?”
云舟愕然:“他何时强逼过我?他与我相识至今,手指头都不曾沾到我半片衣角,强逼二字,从何谈起?”
元好问大惊失色:“什么?!
可是……这是他自己说的……”
说罢便将当日对话说了出来。
云舟听罢,凄然微笑道:“元相公,你误会了。
那呆子……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你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不该勉强我述说身世,而我也是因为回想往事哭肿了眼睛,他叫人打了热水给我洗脸,就如同今日一样。”
元好问顺着她的话看向水盆,只见那热水中还浮着她方才洗下的靥花脂粉,不由得恍然大悟,随即愧疚得无以复加,掩面道:“苍天!
良佐待我一片赤诚,我竟小人之心,误会他至此!”
霓旌蹙眉道:“姐姐,既这样,将军为何从此再也不来了?”
云舟叹道:“我也不知,许是……许是他得知了我的身世,又没想到帮我的法子……”
说罢,便将往事三言两语简单地告诉了元好问与霓旌,霓旌听了,心疼地抱住云舟,姊妹二人哭作一团。
元好问更是扼腕大叹,心潮奔涌,只觉胸臆间一腔悲郁冲上脑门,化作才思纵横,提笔在花笺上龙蛇飞舞,毫端如刀戟,将无尽悲辛血泪刻成一阙:
赴节金钗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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