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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继生不是合同工,底下小工头介绍来拧钢筋的,本来就不能按正常合同工的工亡补偿走,至于这起意外死亡里有没有个人操作不当存在,缺少关键的监控作证,加之并无劳务合同,本来法务那边是能扯皮的,平头老百姓能懂多少法,几份文件扔过去就能把人唬住。
工程办的人也是按老路子想着能少赔就少赔点。
这些工地里打工的,瘫了爹,病了娘,谁家都不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故事,要是逢人施善,同情心都不够分的。
可偏偏庄继生这个一事无成的老子,生了一个一鸣惊人的儿子。
这时候没有人道主义哪能行呢,那群蠢货居然还敢在工亡补偿上做文章!
寒门贵子意外丧父,知名企业草菅人命,随随便便拟个头条给媒体曝光出去,云众集团几千万的慈善都算打水漂了,到时候谁都高兴不起来。
“什么叫轻重缓急,什么叫因小失大,我问你。”
陈文青一个全职太太,立刻哑口无言。
见话被听进去了,叉着腰的黎辉松了气,好声道:“庄继生老婆那边已经交涉好了,我们必须好好善待这个孩子,过两天还有媒体要来采访。”
化险为夷的意外事件,物尽其用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自然是通过一个寒门贵子的视角以小见大,来展现集团的爱心善举,对底层人民的关切,及肩负的社会责任感。
如此云云。
宣传那边已经在着手各方稿件了,黎辉这一下午忙得不可开交。
陈文青又说:“可是嘉嘉不高兴了,就非得住我们家?”
云嘉想下去解释所谓的自己不高兴。
视线一眺,她看见庄在,还有他身后的一幅油画。
印象派的笔触里不缺灰度,古铜色的金属画框框住一个幽深的林涧傍晚,光亮稀薄,他站在画前,亦像画中暗处一棵沉默的树。
他有所察觉地转头,与楼梯上的云嘉对视。
有一瞬,云嘉觉得在他的目光里,自己像玻璃罩里不染尘埃的展品,他带有新奇的凝视,底色仍是一种毫无相关的漠然。
舅舅舅妈不掩分贝的争吵,没有在他脸上掀起任何波澜。
他平静得仿佛一个偶然经过的游客,等着什么人来说一声闭馆,他就从这个屋子里理所当然地消失。
云嘉趿着拖鞋,不等走完全部楼梯就开始喊:“舅妈,舅妈。”
陈文青立刻应着:“唉,舅妈在呢,怎么了嘉嘉?”
“你帮我找一个老师来补课吧。”
陈文青反应不及:“啊?之前不是说嫌补课无聊吗?”
“一个人是很无聊。”
云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庄在,“现在不是有一个搭子了吗?到时候再喊徐舒怡一起过来,就不会无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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