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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逢春堂,秦如玉转头去了茶馆,那儿人多,嘴也多,想知道什么事,随便提一嘴就能知道想要的。
她叫了壶茶,挑了个人多的地儿坐下,屁股刚挨着凳子,旁边位置上的几个人边嗑瓜子边说起梁家的事。
“王家要发大财咯,家里唯一的女儿被梁家瞧上了。”
“是啊,听说只要她能在半年内怀上个男娃娃,以后就抬她做梁家大少的正妻。”
“那之前那个呢?”
“听说染了病,活不了多久了。”
手中茶杯一晃,一滴滚烫的热茶准确无误地落到虎口,她作不出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地擦掉水珠,留下一小片红色痕迹。
原来自己在梁家口中已经是个身染重病,且时日不多的人了,难怪蒋玉梅会答应以后会给那个王家姑娘抬成正妻。
“可怜啊,听说秦家的那位姑娘以前可是留过洋的,可惜了啊。”
“我之前还看到梁家大少时常跟她相伴外出,那大少爷看她的眼神,啧啧,分明喜欢得不行。”
“唉,造化弄人啊。”
秦如玉喝了口茶,往日入喉回甘的茶只剩苦涩,苦得她舌头发麻,连带着心口那儿也在隐隐发苦、发酸。
“说是大年初三就要把王家姑娘抬进梁家,这是有多等不及啊,年都还没过完呢。”
“你管人家呢。”
大年初三...没几天了,她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别的姑娘跳进火坑?
她来不及去想别的,脑子里装满了事,稀里糊涂地付完茶钱就走了。
沿着熟悉的青石板路走到之前短暂住过几月的小院,厚重的木门掩开条缝,里面的人早已变了面孔,想来爹娘他们靠梁家给的那笔聘礼早早搬到了别的地方...
偌大的江陵没了她的容身之处,等解决梁家的事,她想到处走走,欣赏沿途的风景,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重新来过。
或许那时她也会像杨大哥那样开个学堂,收养几个被人狠心抛弃的孩子,自此过完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一生。
心中郁结松解,秦如玉深吸一口气,单薄的背影在拥挤的人潮里稍显孤寂。
————
三日后,梁燕生迎娶姨娘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看热闹的人快将不算宽敞的道路挤得不留一丝缝隙,而围观的人潮里,秦如玉也在其中。
她还是那副中年妇人的打扮,和镇民挤在路边,不时探头张望着远处靠近的迎亲队伍,唢呐声由远及近,当她看见领头骑着高头大马,戴着面具的人,眉心渐渐蹙起。
不对,他不是梁燕生。
不熟悉梁燕生的人可能会认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就是新郎官,可她不是,她熟悉梁燕生的一切,他身形修长,肩宽腰细,而眼前这位新郎官生生比他矮了一个头,身姿体态也没有他挺拔笔直。
一番思忖,她知道了梁家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燕生身子骨薄弱,惧怕生人阳气,所以蒋玉梅去找了个陌生人顶替了他,直到拜堂结束,真正的新郎官才会出现。
想必她大婚那日,蒋玉梅也是这么做的。
“呵...”
要这样说的话,她和梁燕生从未真正地拜过堂,根本算不得夫妻...
强烈的酸涩感包裹着她的心脏,秦如玉眼眶发热,抬头看着从前经过的大红花轿,鼻尖一酸,不想再看。
转身离开之时,余光注意到对面同样拥挤的人群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挺拔颀长,半边身子隐在暗色里,嘴角微微上扬,虚虚实实,叫她辨不请究竟是错觉还是他真的出现在了那里。
秦如玉定神眺望,再看过去,那里仅剩挤来挤去的人头,好似那道身影从未出现过。
真是傻了,他作为新郎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她一拍额头,跟着迎亲队伍来到梁家大门前。
比起刚才,梁家门前冷清许多,来来往往的人皆是江陵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还有警署的局长,他拎着礼物踏过朱红色的大门,很快不见踪影。
看吧,梁家和警署的人来往密切,若是她真去报了案,绝对是自跳火坑。
秦如玉目视着花轿绕过梁家大门走进一侧暗巷,她知道那里有道小门。
自古以来,除了正妻能从大门进,小妾或是姨娘只能从小门抬进去,时代更迭这么久,有些陋习仍然存在。
“但愿她能相信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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