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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户部已是李侍郎主事,朝野上下谁人瞧不出陛下与许相国拔擢李端仪之心呢?”
王琅轻声笑,“张十叁娘明年武举入仕,张尚书是精明人,会上书致仕的。”
张十叁娘是张允青与冯玉章的次女,说来秋猎时候她还请命要与漠北那人比试,不过教阿斯兰抢了先,竟没见过她身手如何。
张允思一生未婚,妹妹这次女在族中便如过继给他一般,若再走武官入仕,他为避嫌确是该辞官了。
细细想来,他这病未免不是提前给李明珠铺路。
大才没有,小聪明却多……皇帝叹了口气,虽说张允思不堪大用,这般却也不算坏,张氏做了七十年外戚,也是不该威势太盛,免得招来祸端,反败了家业。
“端仪才叁十叁,入阁做尚书年岁还是太轻。”
王琅险险才挂住了笑没落下去:“瑶娘……你真是觉他年岁太轻……?”
而不是舍不得置他于险境?他不敢抬眼,只将脸蹭在皇帝膝上,盯着她夹衣下摆的金线看。
“嗯……他是年岁浅了些——说来你与他资历相当,只是御史台颇不易提拔,按察使已是极限,阿琅是在怪我了?”
皇帝捏了捏王琅耳垂——他去年随时兴风气穿了耳,如今总要戴些耳饰在身上,这一捏便整好扰得那红宝石耳钉在细小耳孔里刮来蹭去,在耳尖惹来一片红浪。
“臣哪敢呢……”
王琅头一偏,便索性将耳尖送入皇帝手心里去,趁势躺在了皇帝掌中,“臣比不得李侍郎身家清白,自然是妻君赐什么都是好的。”
皇帝手一顿,旋即便笑开了,食指与名指抚弄了几下将王琅头上巾帽卸了,露出一头青丝:“只怕给你的不够,巴巴儿地跑来宫里住着,明日你可怎么上朝?”
她手指不安分,顺着后颈脊背一路爬进衣襟里头,撑得那量体裁成的圆领死死勒在王琅咽喉上,领口相合处的珍珠扣线迹松脱,眼瞧着要崩开——
“明日……明日……”
王琅面上一片嫣红,“明日先一步往外朝去……就、就是了……”
皇帝骤然抽了手出来,那衣裳才算重归原位。
王琅得了松快,忙大口喘气好解了咽喉痛痒,却听皇帝笑道:“寅时便起可是磨人,左右不过两叁日便要封笔,索性朕替你往御史台告个假,也放思哥一马,让他安安生生过了今年去。”
她是在拖延。
王琅从栖梧宫退出来只觉苦涩,她拖延这一两日不过是给她自己求个心安,好多护着李明珠几日。
这两年来各部上了多少弹劾那蛮子的折子,她起初还敷衍些许,如今已明着袒护了,连带着些爱钻营的在府里养起西域美少年,还巴望着今年选秀时候能浑水摸鱼——自作聪明以为皇帝独好这一口。
她是年岁长了,寻些旁物弥补她自己,又与先帝当年有何分别。
这时节宫道上有薄霜,走起来路滑,只得行缓些,他错身低头,便算是与对面来人全过了礼数。
待来人走过了,他才回头望了一眼。
那男人身形高壮,裹了一身戎服风帽,脚下革靴飒飒作响,到殿前也不须通报,掀了棉帘便卸下斗篷风帽,径直迈步进去。
阿斯兰才进到次间,便见着皇帝随手一指,头也不抬道:“坐。
我就猜你这个时辰该到了,紧着将王青瑚打发出去的。”
矮桌上随意摊开几本厚实册子,阿斯兰往她脚边坐下,发觉这几册全是税赋账目,又移开了眼睛。
“你不怕我看了这些吗。”
皇帝大笑:“这些冗杂东西,你若能过目不忘也是你的本事。
更何况你如今每每读些市井话本,哪有不涉这些的,就譬如……”
她沉吟了片刻,“譬如前两日你读的《莲台缘记》,里头莲花六娘不就提了些川泽之利,盐价几何,糖料押送,哪样不是税赋重头呢。”
阿斯兰沉声道:“那本是禁书。”
“那本查禁又不是为这个,莲花六娘委为娈宠,与太后、亲王相交以至篡权夺位,从二张、嫪毐之例行王莽旧事,怎么也不好在市井流传。”
皇帝笑,“我想着,写这话本的多半宦海里打过滚儿,里头弄权夺利的倒很有几分可信,这才弄来给你读的。”
阿斯兰瞪她一眼:“……我也是侍君。”
皇帝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阿斯兰意思,笑得满床打滚:“哎哟我的小狮子……”
她实在笑得腹痛,抱着肚子直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那你是想做废立幼帝自登大宝的太后,还是怕成了孤儿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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