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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今还算好的,高门大户媳妇每日去婆婆面前立规矩,伺候汤药饮食的比比皆是,娘娘瞧太后如今呼风唤雨的,当初在太皇太后面前,也是做小伏低多少年,做媳妇的谁不是一天天熬过来的”
“说句僭越的话,只要娘娘有了子嗣,太后的位子迟早是娘娘的,还怕到时没有舒心的日子过?”
母亲的话说得没错,句句在理,字字肺腑,可她这会儿听了心里越发沉重,像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只觉得心烦。
“如今你父亲在朝中处处被大将军压制,娘娘又”
,建信侯夫人叹息不止,“让我省省心罢。”
建信侯夫人苦口婆心劝慰几句,见她没有反应,摇着头离开了。
她又活了过来,不是为着建信侯夫人那几句话,是因为一日她躺在榻上,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外间有宫人在窃窃私语。
寝殿寂寂无声,隔得那样远,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就像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说是看皇后这样子快不成了,太后跟太皇太后两边都在悄然商定下一任皇后人选,又互相打听找没找好去处,一个说去求了大长秋去长乐宫当差,一个说还没找到去处,还求着那人帮她跟大长秋说情。
她知道有人是盼着自己死的,可真的听到耳朵里才觉得悲凉。
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里透了进来,点点尘埃在光线里欢快地飞舞,她呆呆地看了许久,突然唤了一声:“婵娟”
。
婵娟应声而来,“娘娘”
。
“我想出去看看”
婵娟愣了一下,见她伸手要穿衣,忙过去帮忙,搀扶她起身。
她身体虚弱,四肢无力,脚下软绵绵的,半倚半靠,由婵娟伺候穿衣,又被搀扶着,迎着殿门口走了过去。
殿门洞开,骤然见光,她闭了闭眼,等适应了才慢慢睁开,入眼处是那株桂花树,虽然花谢了,树却依旧生机盎然,她又抬头看天,天空瓦蓝高远,几朵云彩悠悠地飘在天边,一阵微风吹来,略带寒意,不觉已是深秋了。
一个多月来,她每日被困在那方方正正的帷帐内,昏暗阴沉,见不到光亮,草药的苦涩味道也萦绕不散,活像住在棺材里,这会儿见了光,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空气清新甘甜,她闭眼深吸一口,整个人仿佛焕发了新生,从里到外都无比清透。
有人不想让她活,她偏偏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
她不愿再喝那些发苦发涩的汤药,每日起身都到殿外晒晒太阳,吹吹风,身体竟一日日好了起来。
婵娟说她脸色红润了,人也精神了,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娘娘那天您突然说想起来去外头看看,奴婢还吓了一跳”
。
“为什么吓了一跳?”
婵娟吸了吸鼻子,“奴婢听说人死之前会有回光返照,娘娘那阵子,整天病恹恹的,突然说要出门看看,奴婢能不怕么?”
她笑婵娟傻,又说:“放心,就算我死,也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真怕您会想不开,奴婢是跟您一起长大,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奴婢是拿您当亲人看的,看着您一病不起,奴婢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您看这世间多好啊,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数都数不过来”
,婵娟掰着手指头给她算,最后求她,“陛下不来,不还有奴婢和皎月陪着您嘛,您可别想不开”
,说完,婵娟泪就流了下来。
她听了婵娟的话,看着婵娟的傻样,也是鼻子一酸,她不想被人瞧见堂堂皇后当众哭鼻子,忙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憋回去,又点了下婵娟的额头,扑哧一下笑了。
她身体刚好些,他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似的又找上门。
夜深人静,抄罢圣训,她披着外袍走在窗前抬头看当空明月。
不知道看了多久,有人漫步走到她身后,伸手越过她,将窗子合上:“怎么站在这里,病才刚好,夜里风大,小心再着凉”
,言词切切,体贴入微。
“你当真不怕死么?”
她没回头,问他。
他摇头,低头嗅闻她发间的清香,“死是最容易的,没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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