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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衡很久以后才读到唐人形容大漠的诗句,“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用力地咳嗽着,将耳鼻和嘴里的沙石咳出来,抬头便看见黑幢幢的山影上悬着一弯明月,天空平静幽蓝,刚才的那起沙尘暴好像没发生过。
他拍了拍巴瑞施玛——那会儿它还没有名字,也没有鼻棍与缰绳,是自由原始的生命。
白骆驼温顺地站起来,抖动身躯,身边便掀起一圈黄烟。
伽衡瞥见它的尾巴被飞石砸断了,撕下袖口的布给它绑好。
十天十夜,他在亘古的寂静与寒冷中赶路,翻过一座沙丘,还是沙丘。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事,一场更为久远、更为磅礴的沙尘暴十几年前就席卷过来,就是天底下最快的骏马也跑不出去。
伽衡没有骏马,只有一头白骆驼;他说他要走,白骆驼就跟在他身后。
远方隐隐出现了人声与火光。
伽衡走到时,一群杂役正在叫喊着刨沙子,沙子被抛出去又流向坑里,想必是哪个同伴被沙子埋住了。
表层沙的形成向下的波纹,他迅速加入坡中间偏下的一群人一起挖,仗着胳膊长的优势摸到了一把箭羽。
伽衡直接深吸一口气把脸贴进沙面里,两只手都划到身前摸索到那人的腰带上,用力往外拖;众人也抓着他的肩膀,齐心协力把人拽了出来,那人已经成了一具沙人,七窍被沙石塞得满满的。
几个相似打扮的人凑上来,一阵拍打抢救,伽衡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他想说你们要去哪里,不如带着我呗,但是很久都没人来理他,他最终靠在白骆驼身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一个男人和他并排靠在骆驼身上,腰带上挂着箭囊。
他很久都没遇到大片的水域,这次在对方透明的像琉璃一般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头发蓬乱的模样。
“这骆驼真不错,”
对方用突厥语说,“不过男人应该有一匹马。”
伽衡打量着他。
各种各样的人路过祖父的驿站,他不凑过去闲聊,只是听,日子久后总能猜出别人的身份。
对方应该是贵族,只是祖父的突厥语就不怎么样,他更不怎么样了,连比带划道:“带我一起,我能做事。”
“你不要重金酬谢,却想加入商队?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先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对方爽快道,既不问来历,也不问姓名籍贯。
他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吧,我借你一匹马,我也骑一匹,五百个数之内,你若能从我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便能加入。”
伽衡笑了一声,他暂时不会用突厥话骂人。
“你要一匹怎样的?”
“最快的。”
哈尔盯了他几秒,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余勒多斯,把设和塔黑带来——塔黑是我的马,而设是最快的马。
你可要想好。”
漂亮的突厥姑娘立刻就牵了两匹马来,斜睨伽衡一眼,伸手就把马鞍卸下来了。
她这样自作主张,哈尔也不恼,还笑眯眯地把剩一口酒的酒壶凑到她嘴边,余勒多斯叼着仰起脸,一饮而尽。
哈尔松开手,骑上光溜溜的塔黑,得意道:“我的姑娘怎么样?”
他抱着马脖子跳上去的动作很轻盈,明显擅于无缰绳赛马。
“不算最漂亮。”
“行啊,马要最快的,姑娘要最漂亮的——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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