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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忍见他表情变来变去,“怎么了?”
“没什么,”
他摇了摇头,“这骆驼捏的是单峰,还是白色的,好像巴瑞施玛。”
“就是巴瑞施玛呀。”
阿忍发现伽衡在发“巴”
和“瑞”
两个音之间弹了下舌头,努力弹了一下,没有成功。
伽衡说要用舌头贴着上颚凹进去的地方然后出气,她预感到可能会当着他的面喷出口水,尝试地格外小心。
伽衡又谈到自己赶马群的那种喉音也是从突厥人那儿学的,他们这样唱歌,隔着几道戈壁都能听见。
他天生就很擅长学语言,这也是当初选择当商人的原因之一,到现在一共会会汉、突厥、粟特、吐蕃、吐谷浑五种语言,外加一点点梵语,但最亲近的是汉语。
祖父就说汉语。
祖父说有首诗讲“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
,就是畜生也想念它们的故乡呢,可惜吐谷浑已经不在了,咱们两匹胡马,一缕北方吹来的风都盼不到。
弱小的国家,销声匿迹;弱小的人,颠沛流离。
旁边的阿忍还在驯服自己的舌头,他一路思绪驰骋到这里,随口说其实没什么可学的,都是外国人来学汉语。
阿忍却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把他肩上落的雪拍掉。
伽衡像匹被摸了脑袋的马一样,又惊又喜地冲她一笑。
绿色的眼睛在天地极致的黑白间显得很亮,是隔岸的幽火,望着她的时候就一路烧了过来。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世尊有过这样一个譬喻——三界火宅。
有大长者,其年衰迈,财富无量,多有田宅及诸僮仆。
其家广大,唯有一门,多诸人众,一百、二百乃至五百人,止住其中。
堂阁朽故,墙壁隤落,柱根腐败,梁栋倾危,周匝俱时歘然火起,焚烧舍宅。
长者诸子,若十、二十,或至三十,在此宅中。
长者见是大火从四面起,即大惊怖,而作是念:“虽能于此所烧之门安隐得出,而诸子等,于火宅内乐着嬉戏,不觉不知、不惊不怖,火来逼身,苦痛切己,心不厌患,无求出意。”
而众生就像长者的子孙们一样,处于烦忧痛苦炽盛的三界中,犹处火宅,明知痛苦却不知逃离。
阿忍是早就知道这个故事,这句诗的本意其实是“我看见你所处在的地方,犹如有火在烧”
。
但当这句诗从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时候,她浑身汗毛直竖,只是为那双过分美丽的眼睛。
火是在烧我啊。
“不早了,快去睡吧。”
她坚决地拉上门帘,又道,“我今后念经时也回向给你,菩萨会保佑你回到家乡。”
昨夜落了雪,又窄又陡的山路上结了霜,他们到下午也没走到三十里。
阿忍坐着不敢乱动,车轮碾压霜凝的嘎吱声不绝于耳。
牲畜打滑相撞了两次,摔碎了五个瓷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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