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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药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既然是给付勋门,我把人要走,用得着这么多?”
杜灵若答道:“你不买奴婢你不知道,从前官奴都没有身价,但这几年,眼看着山东连年用兵,也绞不尽“青龙观”
的叛军。
河运呢,自从郁州溃坝以后,就一直不好,盐运难得跟什么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
眼下财政艰难,官府也卖起人来了。
哎……要不你带着北镇抚司把户部那堂官抓了,让他们把玉霖放给你吧。
这四百两银子,不就省了?”
杜灵若说完,看着张药戴着枷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好笑。
“还是算了。
陛下最近看你不顺眼,你消停些吧。
明日我要当御前的差,就先回宫了。”
说完遮着脸就要往风里走,走了几步,想一件事,又折返回来,“哦,对了,她好像也病了。”
**
对于玉霖来讲,长达半年的牢狱折磨,终于在这一年的初秋结束了。
这半年,她身上一直有伤,夜里总是很难睡好,不过,玉霖也觉得无所谓,多年以来,她一直困在一个梦魇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但凡她哪一日能睡得好一些,她就会被吸入一幅她令她痛苦难忍的情景之中。
就好比这几日。
械具从身上除掉,人也有了一处可以躺平的草席,她放纵自己入梦,却也被那梦魇不断地重复侵袭。
梦魇中有一个女人,跪在一处优雅的庭院中,双手被吊起,身穿一件月白色的亵衣,长发披散,泣不成声,口中喊着一些玉霖听不懂的话,玉霖至今,仍然只记得几个零星地词语。
郁州、溃坝、盐运、告发、浮尸、杀百姓、害万民、不得好死……
女人的周围围着一群人,年仅三岁的玉霖牵着一个少年的手,也站在人群里。
人群之中,大多是女人的亲人。
她的丈夫,她的父母,以及她的兄长,和子侄。
这些人穿着华服,远远地看着她,衣衫凌乱的她,一声又一声,说尽人恶毒话,斥她“不知廉耻,与人通奸,败坏门风,之后更妄图杀夫害子,简直是罪该万死。”
那场景和玉霖陪刘氏一起,身处皮场庙时极其相似。
只不过,那个女人比玉霖更疯魔,她似乎根本在乎旁人怎么羞辱她,拼命地拉扯着手腕上的绑绳,对着人群不断哭骂。
郁州、溃坝、盐运、告发、浮尸、杀百姓、害万民、不得好死……
玉霖听不懂,但她知道,那女人是她的母亲。
她是那样的失望,那样的痛苦,玉霖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扭曲的肢体,脆弱的皮肤,真的很想走到她身边,去抱一抱她,然而,人群中却有人递了一块石头给她。
她抬起头,那个人太高了,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只听他说道:“小福,惩戒她。”
这一句话,让疯魔的女人顿时止住了声音。
玉霖捏着石头看向她,她也看着玉霖,幽暗的眼神里藏着深切的悲哀和恐惧。
“小福,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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