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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过一次。
甘露元年大雪封山的年关,浑噩地撞向刀口。
又在昨夜的疾风乱啸中醒来,她的颈口还残留薄刃划过细皮的触觉,泛起绵密长久的疼痛。
她设想过是一场噩梦,回东都的路上不止一次地暗示自己,不能再停留恐惧,要尽快回到裴彦麟的身边,排除一切可能的祸源。
苏星回拔足奔进坊门,一百零三坊行如菜畦,她像误入迷宫,在横七纵八的井字路上忙乱踅摸,又被那些行如怪物的宅屋重影所瘆。
她满头大汗地拍打一扇角门,铜环铺首哐啷作响。
里头堪堪启开门扉,夹着凉意的一片清影擦肩而过,直奔宅邸腹地。
家奴猛揉双目,这才醒神去追,“娘子慢行,阿郎还在书房和洪先生议事。”
他招呼几个婢女跟上,苏星回已经踏进庑廊,步伐凌乱,神情却坚定。
婢女们蜂涌过来阻拦,苏星回振衣撩在一旁,喝令她们退开。
绕过甬道长廊,迈过园径石桥,在婢女七嘴八舌的劝声中,她揽裙拾阶,于门前霍然顿足,揎开了两扇格门,“裴彦麟。”
室中的交谈戛然而止。
两人隔门相望,彼此都愣住。
苏星回置身彤云朔风下,面颊被冷风吹得发白。
里头酒香萦绕,翘头案上金狻猊吐着青烟,裴彦麟斜倚独坐榻,手搭凭几,与一中年人隔案对坐,袒衣不鞋。
身上白罗襕衫皎如青霜白雪,光斑筛落在长满虬髯乱髭的脸颊,眉峰愈利,唇角愈直。
他缓缓从光影里倾出上身,轻撩眼皮,目光犀利地端详了她几眼,又恢复到一贯神色,道:“某有些家事需要处理,就让家奴送先生出府。”
客座上的人这才回头,深铜色的方脸上一双环眼逼人,苏星回不禁目眩头晕,她咬了咬牙,顶住涩到肺疼的冷意,尚不及看清这人的面目便仓促退到了门外。
隆冬满园寒霜,衰草和枯枝交错而生,看什么景致都缺乏生气,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连廊柱脚下拱出的那块草皮都是同样的角度,突兀地立在那儿。
苏星回环望着偌大的府邸,提裙出了庑廊。
婢女仍跟着,询问她找寻什么,苏星回抿唇不言,在满是石子的园径上走得磕磕绊绊,裙边鞋面蹭到青苔湿泥也浑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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