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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尚仪微顿了下,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太医说是劳怯。”
劳怯这两个字一出口,台阶上的高阳面色更不善了,“这病闹不好可是要过人的,送到咱们这儿来做什么,还不弄出宫去?”
吴尚仪平时那么傲气的人,发现高阳并不买她的账,也只好放软了声气儿打商量,说:“谙达,我是尚仪局的管事,这是我干闺女,上月患了病,到如今一里一里亏下来,我是没法儿,才把人送到这儿来的。
谙达,谁都有个至亲,她这么大好的年纪,要是挺过难关有命活着,将来再想进来就难了。
所以还得请你帮帮忙,咱们都在宫里当差,牙齿挨着舌头,将来总有个互相照应的时候。”
高阳听罢,笑了笑道:“姑姑太抬举我了,我是个穷太监,可没有旗下的阔亲戚。
您说的很是,宫里当差总有互相帮衬的时候,不是我成心刁难,实在是……”
边说边觑了觑门板上的人,“都病得这样了,搁在咱们这里,谁敢照应呢,留下也是耗日子。”
吴尚仪听罢高阳的话,把视线调转到了颐行身上,摆出个和煦的面貌来问:“姑娘在这儿,还适应啊?”
颐行垂着眼,欠了欠身子,“托您的福,这儿挺好的。”
一个接待将死之人的地方,能好到哪里去,吴尚仪并不相信她的话,只当她是嘴硬。
不过这种时候倒可以和她谈谈交易,隧道:“宫里头行走,今儿你帮衬帮衬我,明儿我再帮衬帮衬你,偏过身子就过去了。
这丫头说是我干闺女,其实是我娘家侄女,我无儿无女,留她在身边是个安慰。
可惜她命薄,染上了这宗毛病,我的意思是你替我尽心照应她,待她好了,我接你们一块儿回尚仪局。
你的功劳我记着,往后我像待自己孩子似的疼你,你看怎么样?”
所以投靠一个人,还得拿小命去换?颐行也得拿一回搪,推诿道:“太医都瞧过了,不成事才送到这儿来,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瞧了高管事一眼。
高阳没什么表示,对插着袖子眯眼看着吴尚仪,像在等她的答复。
吴尚仪碰了个软钉子,要换作平常,早拂袖而去了。
这回是人在矮檐下,只得退让了一步道:“她能不能活命,看天意吧。
我也不说痊愈不痊愈的话,只盼她能再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算你的功劳。”
这个条件开出来,不可谓不诱人,毕竟小小的安乐堂离登天梯远了点,她可是立志要当皇贵妃的人,唯有留在尚仪局,才有分派进六宫的机会。
关于将来的计划,颐行昨夜闲来无事好好考虑了一番,她甚至想到了绕开皇帝先讨太后欢心。
不过那都是后话,万般打算,也得先离开安乐堂才能实行。
这就又把问题抛到高阳面前了,高阳偏头问颐行:“你是什么打算?尚仪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姑娘要是有胆儿接手,试试也无妨。”
颐行想了想,本打算再推诿两下的,可自己又装不出那做派。
调转视线看看板子上的人,病得是不轻,但被褥还有起伏,说明知道喘气。
要接手一个病鬼,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得横下一条心应承下来,“我尽心看顾她,但生死有命,倘或她有个三长两短,希望尚仪不会因此为难我。”
吴尚仪那张长脸上推起了一点笑,“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要你尽心,旁的不图你什么。”
说完望向高阳,“管事的,给指间屋子吧。”
高阳的手方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抽了出来,随意往东指了指,“就那间吧,朝阳,风水好。”
吴尚仪忙示意抬人的挪动起来,进了屋子一齐使力,把人搬上了床铺。
得了劳怯的人不能见风,到这会儿才把被褥掀开一个角,底下的人终于露出脸,看样子十八九岁模样,要不是病得满脸通红,可说是个很周正的女孩子。
吴尚仪嘴上是心疼这个干闺女的,实则也不愿意多呆,匆匆把人托付给颐行就走了。
颐行待要进去,被高阳拦住了,高阳说你忙什么,“就这么大脸朝天的,不要命了?去取块厚纱布,多垫上几层,把口鼻蒙起来再说。”
颐行嗳了声,到这时候方问:“谙达,您是有意刁难吴尚仪,好来成全我的吧?”
高阳眉毛一扬笑起来,“好丫头,知道好歹!
其实咱们安乐堂哪儿有不收人的道理,不过做回梗,你好和她谈条件。
你呀,好端端的女孩儿,还是尚家姑娘,怎么能委屈在这儿呢,你应该撂高儿打远儿,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颐行忽然鼻子一酸,以前老听人说仗义每从屠狗辈,只因自己打小作养得好,并没有真正见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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