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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流水线上的工作不需要技术,日薪八十到一百不等,陈栖叶干个十来天就能凑出下学期去参加三位一体招生的路费。
陈望听后很是嗤之以鼻,说其他剧院的舞蹈演员出来单干开班授课,时薪都不止这个数,何况他曾经是首席。
他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并且自信:“当老师真累,我还是去卖吧,拿的钱肯定比授课多。”
陈栖叶:“……”
陈栖叶无语地转过身,不再和陈望说话。
睡前他的手机亮了一下,陈栖叶拿起打开收信箱,秦戈发来短信问他寒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陈栖叶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短信,等屏幕暗下后才缓缓放回原处,愁肠百结道不出滋味,只能假装自己已经睡了,并没有回信。
愿得偿所愿陈栖叶第二天起了一大早坐公交车去兼职的地方报道,那是一个出口东欧和南非市场的鞋材公司,工厂设在离南洋街二十公里外的工业区,近两千平方的五层厂房被分割成好几个车间,厂房们外冷风呼啸到冻耳朵鼻子,道路萧瑟没什么行人,厂房内外忙得热火朝天,流水线上的员工好几个都只穿短袖。
陈栖叶很快就碰上接应他的人,那人都没看他身份证确认姓名年龄就把他领进了一个负责给鞋底沿条的车间,里面的空间并不逼仄,房顶也高,显得房间正中间那条五米长的隧道炉烘干线像个庞然大物,烘干线两侧的员工在对比下异常渺小。
那条烘干线用的是链板式输送机。
被隧道炉烘软后的塑料鞋底被链条缓缓往前输送,工人需要做的是抓起其中一个,将有花纹的细沿条的底侧粘到鞋底边上作为装饰,如此工作十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工作到晚上七点,就可以到主管那里拿一百五十块钱。
带陈栖叶进车间的人很娴熟地示范了一遍,就让陈栖叶自己上手,刚开始的时候可以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旁边的师傅。
然后那个人就离开了,留陈栖叶在车间里做这种机械性毫无技术含量的重复性工作。
陈栖叶快不起来,因为他的手太嫩了,刚出隧道炉的鞋底会很烫,别的工人能轻松抓起,他得等鞋底再凉一会儿才上手,不然那双握惯了纸笔的读书人的手受不了,等到了中午休息吃饭的一个小时,陈栖叶十指指腹处发红发疼,跟他同一流水线的一位四十岁上下中年大叔就帮他要来一双白尼龙手套。
陈栖叶感激地接过并道谢,那位叔叔听他说的是普通话,还以为陈栖叶也是来潭州打工的外地人,问了句:“刚出来打工啊?”
“……啊。”
陈栖叶不知道该说什么,挺愣的,大叔掏出根用报纸卷的旱烟,边抽边问:“几岁了?”
“十八。”
陈栖叶比秦戈大五个月,按虚岁来算,他今年其实十九了。
“真巧,我大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大叔笑起来时眼尾有很多褶皱,他说自己在老家一共有四个孩子,最小的儿子五岁,他上一次回老家是三年前,儿子都不会喊他爸爸了。
陈栖叶问:“您今年也不回家过年吗?”
大叔摇摇头,说过年期间外贸工厂给的工资比平时高,他想多赚点。
他说自己的大女儿挺争气,去年考上了个二本,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以后肯定能在城里找个空调间里的工作有五险一金,而不是像他这样干苦力活,什么保障都没有。
大叔还告诉陈栖叶女儿就读学校的全名,脸上洋溢着自豪。
陈栖叶向来只关注重点大学的排名,并没有听说过那所二本,但他也跟着笑,说有书读真好。
陈栖叶觉得流水线上的日子跟他想象的差不多,不管在哪个车间,绝大多数工人都不聊天说话,氛围死气沉沉,但陈栖叶意料之外地还挺适应这种重复性的工作,当双手有了肌肉记忆,大脑反而可以放空一阵子。
更重要的,陈栖叶只在这里干一个寒假十来天,如果让他一辈子都局限于流水线上的工人,他肯定也会发疯。
陈栖叶就在这种氛围里接连工作了三天,每天到厂就从人变成可以被替换毫无技术含量的螺丝钉,到点后找主管要现钱的工资。
不出意外,他会在这个订单源源不断的工厂里工作到除夕夜,休息一天继续上班,在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开始前攒够小两千。
但陈栖叶的计划再一次没赶上变化,秦戈受够了他在短信里一次又一次的推脱逃避,干脆登门拜访把陈栖叶逮了个正着。
陈栖叶晚上八点左右坐公交车回到南洋老街,他在楼道里重重跺了一脚,旧木楼里的感应灯亮起,刺眼又廉价的白炽灯光照醒了坐在楼梯中央等候多时的秦戈,陈栖叶诧异地站在原地,秦戈边揉眼睛边往陈栖叶身后眺望,仿佛后边还跟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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