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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成“小杏仁”
,于谦额头登时浮起一条青筋,不由得怒喝道:
“现在局势危殆、都城动摇,只要是食君禄者,人人皆有责任赴难济危,还分什么闲事不闲事?”
吴定缘笑道:“好,好,皇上和太子最爱听的就是这话。
你把握好了机会,一步登天,须不是小杏仁了。”
于谦仿佛受到侮辱似的,揪住他衣襟大声道:“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像你那么龌龊!
我于谦虽然官卑位贱,却不是幸进之徒!”
于谦出身钱塘于氏,最听不得被人说是钻营小人。
他嗓门本来就洪亮,加上情绪激荡,竟震得天花板的灰尘都抖搂下来几缕。
吴定缘嗤笑一声,斜眼乜着他,不再说什么。
于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对方衣襟,冷笑道:“你也莫装糊涂。
一个应天府的捕吏拿住炸船疑犯,不交给本管府上邀功,却白白送到锦衣卫门口,分明是觉得有性命之忧,想要置身事外。
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刚才却没说,对也不对?”
吴定缘嘴角一抽,这“小杏仁”
当真敏锐得紧,一句便戳到点上。
于谦气呼呼地瞪着他,道:“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蠢物。
太子落水时不知身份,你千辛万苦把他救下来;如今知道了太子身份,你反倒推三阻四,简直是个副藤头丝!”
他情绪过于激动,前头还说着官话,末一句却蹦出一句钱塘土话来。
吴定缘多少能听懂一点,知道这是形容不知好歹、顽固执拗之人。
这个骂法,让吴定缘不期然想起自己的父亲。
每次他们父子联手破获大案之后,吴定缘坚决不肯露面领功,只讨了钱钞去喝酒、逛窑子。
他老爹吴不平给钱时,都会狠狠骂上一句“死孙”
——这是个北方的词,意思跟“个副藤头丝”
差不多。
想到自己父亲,吴定缘突然意识到,如今东水关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吴不平身为应天府总捕头,肯定也会被牵连进去。
万一这案子没破了,以官府的禀性,说不定会把他推出来顶缸,谁让你负责南京地面的平靖呢?
想到这里,吴定缘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我说还不成吗?”
接下来,吴定缘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讲给了于谦听,如何看守扇骨台,如何看到宝船上的人影,如何救下太子,如何碰到那两个怀有杀意的卫所旗兵,自己又是如何改变主意把人犯押来锦衣卫。
一番话听完,于谦对这个惫懒捕吏倒真是刮目相看。
这家伙的谈吐虽然粗鄙,但分析起事端来,简洁精准,切中肯綮,就是积年老吏也未必有这种见识。
那个小旗嘴里的“篾篙子”
,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精明人。
他极其鄙夷吴定缘一遇到危险便推卸责任的做法,但很认同其判断——这个幕后策划者显然是要把太子和南京官场一网打尽,其野心之大、规划之周密、手段之狠辣,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不幸中的万幸是,太子奇迹般地得以幸免,吴定缘又临时起意,将其扭送锦衣卫。
这一连串意外,神仙也没法事先预料,更别说那些炸船的反贼了。
也就是说,太子至少现在很安全。
吴定缘见于谦眉角一下子松弛下来,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嘿嘿一笑,道:“你说,他们花了这么多心思炸船,难道只是为了听个响动?”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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