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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之却拿起装了烈酒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似乎也想借此驱散那随着秋意侵袭到身上的冰寒。
没有人知道,他已暗向忻州军密送过三封降书。
只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自从发现幺娘失踪后,他便知道,厄运早晚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一生汲汲营营,永远都在算计,为了往上爬,为了当人上人,可一位一位主子换过去,不过也只是一个接一个地低下头去。
半生筹谋,究竟选错!
南城门那边传来了已被攻破的消息。
全军上下一片悚然。
周寅之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前方,终于在两刻之后,一匹哨探的快马自前方疾奔而回,惊慌地大喊:“来了,来了!
忻州军也来了!”
那名年轻的兵士顿时问:“大、大人,怎么办?”
周寅之道:“慌什么?”
他将搁在城门楼上的绣春刀一抓,佩在腰间,竟然转身便向着城下走去,冷肃的面容看不出波动,只道:“燕世子与谢少师所率乃是忠君勤王之师,追讨天教逆贼而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遭人面面相觑。
周寅之下得城去,已经振臂一呼,大喊道:“开城门!”
东城门有多少兵力,守城的兵士心里都有数。
天底下谁能不怕死?
若说先才还未听闻天教已经从南城门攻入城中的消息,他们或恐还有几番犹豫,想想要不要舍命一搏。
可如今南城门已破,作为提督的周寅之更下达了如此命令,那一点犹豫,也就被强行驱散了——
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会担责。
于是左右兵士,终于用力地将城门拉开!
前方烟尘滚滚而来。
三军整肃阵列城下。
周寅之也不知自己赌的这一把究竟是对是错,可到底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在远远看见那辆马车驶到城门前时,他微微闭了闭眼,竟然将刀往地上一拄,朗声道:“下官周寅之,恭迎少师大人与世子还京勤王!”
谢危轻轻撩开车帘,听见他声音,唇边浮出一分笑意,先从马车上下来,但暂未搭理他,只是向车内递出一只手去。
姜雪宁好久都没听见过这个声音了。
当日尤芳吟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骤然又从脑海中划过,她搭了谢危的手,跟着也下了马车。
在看见谢危从马车上下来时,周寅之觉得是意料之中;然而当他看见谢危并未回应他,而是向车内递过去一只手时,心便陡地沉了一下;紧接着再目睹昔日旧主姜雪宁扶着谢危的手从车里出来,一股先前本已被烈酒驱散的寒意,便骤然回到了心头,让他如坠冰窟!
刀琴剑书侍立一旁。
谢危没有说话。
姜雪宁注视着他,来到了他面前,又看了看他身后这洞开的城门,便突地笑了一声:“不愧是周大人,能屈能伸,能为皇帝卖命,也能为命卖了皇帝!”
周寅之想过,天下人,无非以利而合。
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便不会立刻被弃置。
届时先归附谢危燕临,即便吃些苦头也无妨,只要能保住一条命,过后总有慢慢斡旋筹谋之机。
可千算万算,怎会算到,这种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谢危竟是带着姜雪宁一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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