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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岁的傅相撑着孱弱的身子骨,揪着阚吉一路从闲居小院途径相舍,又过府门内的秋明署,快至楼阙之时老翁摔倒了。
傅相身后跟着诸多仕官还有家监,最后头的则是胥姲君夫妇。
可怜老翁擒不住外孙的臂膀,即便阚吉右手受了重伤,年轻男子也终是要比七旬老翁要有力得多。
丞相长史不忍阚吉公子受罪,但更不敢忤逆丞相。
他跪在地上搀扶傅相,且在其耳畔将黄门郎带来的话悉数告知。
傅相半卧着身子,发出沉沉一叹。
阚吉见自己将外大父累倒,顾不得手腕的伤势,跪在旁侧磕首泣声道:“大父!
大父!
孙儿错了!
您别赶我走好不好!”
说罢又痛哭流涕地去寻胥姲君,“阿母,你快些求求大父,我真的知道错了。”
胥姲君也随之跪于傅相脚下,抓住其衣袍不松:“阿父,孩子真的知道错了,您便原谅他吧!”
傅相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子,得家监们一道搀扶方才能落稳脚跟。
他的嗓音干涸如枯渠,十分沙哑地说道:“慈母败子,我还未寻你骄纵过错,竟敢为这孺子说话!
晚秋,你又是如何做的阿父!”
胥姲君的夫婿阚晚秋是个入赘上门的贤良文学之士,肚子里有些文墨却少了些气魄。
这个家里向来就没有他能说话的份,阚吉更从心底瞧不上阿父,如此软弱没有威信的人,此时也是半个字都讲不出来,只知道垂袖颔首抽搭搭地立在一旁。
胥姲君泣声说道:“我为人母,难道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辱我儿不成?阿父,医官说吉儿右手筋脉已断,再无愈合的可能,好端端的人落了个终身残疾,我怎能不恨!
今日我未能将恶徒抓来,明日我还要去!”
“你当真糊涂!”
傅相咳嗽几声,喘着粗气,即便年岁已高可那双历经沉浮的眸子洞悉一切,他道,“如此鲁莽行事,不怪遭人反攻。
你可知射中孺子的那根箭簇是青州箭,但凡事起时你多一分谨慎,也不会任人拿捏至此,你前去鹿鸣行馆取闹,那九思便被挖出赈灾金,怎么就不想想前因后果?家中孺子贪污受贿,沽名钓誉,傅姲,你怎可长他歪风,助其欺瞒于我!”
阚吉单臂撑地往前爬了爬:“不怪阿母,都是那些官宦之错!
去年青州同行个个巴结与我想要与大父亲近,我头次赈灾不懂门道,是他们怂恿我那般做的,一个两个我都记着名字呢!”
“他们叫你以茅草替换砂石,你便听了,那你可有与他们共分赈灾金?”
阚吉用力摇头,鼻涕横撒,还颇为愤然说道:“他们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一两金!
我要把这些钱都给大父留着用!”
“孺子……”
傅相猛地一咳,竟唾液含血,丞相长史正欲上前被他挥袖制止,他沉沉说道,“取虎头金刀来。”
阚吉一听要请家族镇宝,顿时嘶喊出声。
胥姲君慌了,她苦苦哀求着:“阿父,您总说六子一女,就数我最着疼,最让你有福,兄长们走的走,伤的伤,都没有人给您添个孙子,吉儿可是您唯一的亲外孙子啊,我傅家孙辈唯一的男丁!
他就算贪污了赈灾金又如何呢,您总归有办法护着他的,我们去求陛下,陛下定会看在您的面上保住吉儿!”
傅相不为所动,而是看着胥姲君问:“那金子可是你替他埋入九思之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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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如九思这般的榻所,有多少实际归于你名下?”
胥姲君略有顿歇,眨着泪眼不敢隐瞒:“一,一百三十户。”
“傅姲啊,我就是对你溺爱,才养成了你今日狷急猖狂之性,我说你慈母败儿,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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