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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爷子孙云濮眼睛半闭半睁,仿佛是在假寐,听到孙敬之最后这句话,立即拿起楠木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两下,眼睛如炬,紧紧瞪着孙敬之:“忠儿,你好糊涂呀!”
“父亲大人?”
孙敬之愣了:“父亲大人不是一向让儿子远离官场吗,难道此次对儿子辞官,父亲大人以为不妥?”
孙云濮点了点头:“何止是不妥,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他面上带着几分怒气,语气之重,是前所未有的。
孙敬之立即起身,递上茶盏:“父亲大人息怒,先喝口茶,润润喉!”
孙云濮轻咳一声,这才说道:“这里面的道道儿深着呢,你根本没看透。
你想想,从永乐四年到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为何在此时偏偏召你去北京督办?你又不懂工部采办建造的事儿,在永城主簿的任上也没有多大的建树,又一直告假待在家里,原本应该罢免了你才是,可是现在为何要召你去凑这个热闹?”
“是,儿子也惶恐得很!”
孙敬之连声应道。
孙云濮摇了摇头:“你呀,心性纯朴,看不透也不怪你。
只是以后你可要处处留心,才不会惹祸上身,也才不致于连累到若微!”
“若微?”
孙敬之不由愣住了:“父亲的意思是,此事关乎若微?”
孙云濮目色深沉,叹了口气:“若微下个月就该十四了吧,按说也快了,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就要正式行礼嫁入皇家。
上面在此时召你去北京,不外乎是想提携一下若微的母家,这皇宫与皇陵眼看着就要落成了,到时候再以你督办有功,往上再升上几级,也好弄个体面。”
听了父亲这样一番话,孙敬之才恍然明白:“原来如此,父亲大人此言如同醍醐灌顶,令儿子豁然开朗,既如此,此行,儿子当去?”
孙云濮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你去吧,那宋礼的为人,为父最是清楚的,我与他有昔日同窗之谊,他品性高洁、清廉耿直,这么些年皇命在身,开运河、造皇宫,克己律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恐怕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去了,也好帮帮他!”
“父亲大人!”
孙敬之心中一荡,父亲一生不入仕,却心怀天下,事事都在洞悉之中,这样的胸怀与睿智,自己倒还真是难以启及。
……
“父亲!”
孙继宗怒冲冲从外面跑了进来。
一声轻唤,把孙敬之从沉思回忆中拉了回来。
“外面又有兵士在强拉农夫,儿子实在看不过眼了!”
孙继宗恨恨说道:“这劳夫已然拉了有上百万,终年供役不耕作致使良田荒废、耽误了耕种。
官府还要他们照常交纳田赋,我刚刚给车夫送饭的时候,那碗刚一端上来,就有几个饿疯了的路人上来抢食,真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孙敬之此时,不知何言以对,这茶肆四面透风,一人说话,里外众人皆能听到,邻桌的一个老者和怀抱婴孩的妇人听了,一个默默垂泪,一个深深叹息。
“男人们出工入山采木,许多人死在山里,官吏又强迫我们这些孤儿寡妇来应役,真真是没有活路了!”
那女子想到伤心之处,索性痛哭起来。
孙敬之看了一眼孙继宗,心中不免黯然,以前还能偏安一隅,得一个自在悠闲的清静日子好过,只怕以后,就要在民生与皇命的夹缝中钻营求索了。
永乐十二年,大明天子朱棣带着皇太孙朱瞻基,率领五十万大军开始了第二次北征瓦剌的战争,此次特令近侍大臣杨荣随行。
与上一次的随皇祖出征有所不同,这次朱瞻基的身边多了一个军师,此人便是杨荣。
杨荣初名子荣,字勉仁,建安人。
因居地所处,时人称为“东杨”
。
他机警敏捷,人又通达,善于察言观色。
在文渊阁治事多年,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这一次,朱棣命他近身跟在皇太孙朱瞻基的身边,适机向朱瞻基讲说经史。
白天亲历战争,夜晚有良师相伴提点,朱瞻基觉得此行获益颇多,言辞中对杨荣也十分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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