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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一暖和,浑身的血又重新流动起来,明妆舒坦地闭上了眼睛,十根脚趾在水里快活地扭动。
商妈妈掬了水,替她擦洗脚踝,一面说:“罗大娘子顶风冒雪过来,恐怕不单接小娘子过府那么简单。
她临走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无外乎表明太夫人很爱重你这孙女,不会胡乱将你许给别人,让你将来放心听他们的安排。”
边说边抬眼四下望望,惆怅道,“郎主和大娘子留下的这份产业,不知招来多少人眼红,要是小娘子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这样艰难。
今日是搪塞过去了,倘或过两天又来,那该怎么办?”
明妆倒并不担心,慢吞吞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年轻的姑娘,又能有多大的勇气来面对权威的易家长辈呢。
商妈妈看看眼前这涉世未深的孩子,从小是捧在爹娘手心里长大的,多说两句话就要脸红,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
纵是看清了,明白了,失去了恃怙就没了撑腰的,将来又如何应付那些老奸巨猾。
想来想去,就是易家人办事不地道。
“早前大娘子病故,小娘子无依无靠的时候他们不来照应,是怕朝廷还要追郎主的责,怕这郡公府早晚留不住,拿小娘子当烫手的山芋。
现如今三年太平无事,眼看风头过去了,他们就来打主意,想接回小娘子,顺理成章分了这院子。”
商妈妈接过煎雪递来的巾帕,把明妆的双脚抱进怀里,一面擦拭一面叮嘱,“小娘子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千万别听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
明妆说:“妈妈放心吧,我不会离开易园的。
头几回去宜男桥巷,连喝一盏茶都让我浑身不自在,祖母也不爱拿正眼看我,难道我长得不如她的意吗?”
商妈妈说哪里,含笑打量她,“我们小娘子的样貌,比易家另几位姑娘可强多了,易老夫人看不上,除非她的眼睛长在头顶上。”
明妆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听人夸她漂亮,一但高兴起来,那眉眼便愈发美妙温软了。
反正自家的小娘子啊,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齐全,不是说自己奶大的孩子自己觉得好,实在是放在女孩儿堆里,也明亮扎眼。
可惜骨肉缘浅,有几分遗憾,但这里不足那里补上,十五岁的孩子已经能够经营产业,这也算老天爷厚待她,让她能够自保,能够安稳地存于世间吧。
一切收拾停当,喝上一盏熟水,换了轻盈干爽的衣裳,明妆照旧挪到书案前看账。
府里有管事的账房,那是用来出面办事的,毕竟没出阁的姑娘过问市井交易,不受人信任,因此对外说家中铺子和田庄收成,全由管事代为经营。
明妆做买卖,也确实很有想法,办过了车轿行,近来打算再办个香水行。
所谓的香水行,就是香汤沐浴的澡堂,要区别于一般只提供热水和胰子的民家浴室,用上好的香料和器具,再准备几个手法独到的揩背人,专事服务城中达官贵人。
当然要开一间买卖行,万事不能一蹴而就,方方面面都得有设想。
为了这个,明妆已经筹谋了好久,单经费概算,就写了十几张纸。
小娘子在里间忙,午盏让厨娘做了一份她最爱吃的笋蕨馄饨,待端进来时,发现她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桌前温炉烧得热烈,书案下小娘子的十二破裙撩到了膝头,脚上软鞋也蹬了,那莹洁可爱的脚趾覆上浅红的春冰,像桃花瓣上凝结的露水般盈盈。
午盏抿唇笑了笑,重又退出来,让小女使把馄饨撤下去,自己在门前侍立着,看天顶飞雪从屋檐纷扬坠下,很快假山被层层堆叠,装饰了棱角,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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