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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叹了口气:“沈道长有所不知,先帝在世时,对太子管教甚为严厉,因知太子嗜酒,甚至不允许东宫有半滴酒出现,太子久有不满,只因先帝还在,不得不苦苦忍耐。”
接下来不用多说,沈峤也已经明白了。
宇文赟压抑太久,性情难免出了偏差,变得暴虐好杀,可父亲正当壮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继位,他就等不及下手了。
至于宇文赟就算身为太子,能否以一己之力暗害宇文邕,眼下再追根究底也无益了。
宇文邕禁佛禁道,灭了北齐,又准备与突厥人打仗,仇人遍天下,多的是人愿意和宇文赟合作,单是一个皇后阿史那氏,近水楼台,就比别人多了许多机会。
沈峤忽然想起晏无师,他先前对宇文赟的评价,对北周朝局的论断,眼下竟是一一实现。
思及小庙里的那一幕,他心头微颤,不由深吸口气,强压下来。
“我在城外听说,宇文赟大兴土木,修筑宫殿,还抓了许多上疏进言的人?”
他并非周朝百姓,又因宇文赟的确不得人心,此时直呼其名,也无人觉得不妥。
苏威:“此事说来话长。
先帝驾崩之后,按照礼制本该守丧月余,陛下却只守了十来日,就下令除服,当时朝中便有许多人进言,请陛下遵从孝道,陛下却说宇文氏祖上乃鲜卑人,不必遵循汉家礼仪,天家的事情也用不着大臣们胡言乱语,以后再有进谏者,他一律当作乱臣贼子,杖责之后全家流放出京。”
宇文宪接道:“陛下又嫌现在住的宫殿过于狭小,没有天家气派,要重修殿宇,又在宫外修一座园林,供皇家游猎休憩,此前朝廷伐齐,本就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先帝不肯向百姓增税,就让人将从齐宫运来的财物悉数没入国库,谁知陛下登基之后就将这一笔财物调出来,又转入内库……”
说及此,他苦笑了一下:“许多人因此上疏,又被陛下打压了一批。”
沈峤蹙眉:“虎父犬子,可惜了!”
周朝眼看蒸蒸日上的国运,难道真要断送在此子手中不成?
宇文宪摇首:“道长用心武道,对朝中的勾心斗角也许不是很了解,陛下这一招,明着是将钱财挪为己用,实际上却是排除异己,试探到底谁才是真正忠于他的人。
那些眷恋先帝,又或者不肯一心一意跟着陛下走的,他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免得留下后患,陛下毕竟当了许多年的太子,这些帝王心术,他自然是熟能生巧。”
苏威冷冷道:“是啊,治国一窍不通,铲除异己倒是无师自通,弄得齐王殿下还得跑我这儿来避祸!”
宇文宪连连苦笑。
沈峤想到晏无师曾说过要扶助宇文宪的话,便道:“恕贫道直言,自古有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宇文赟倒行逆施,恐怕会令先帝心血付诸东流,周朝大好局面也会随之被打破,如今齐国刚刚并入版图,根基尚且不稳,突厥人又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而齐王殿下素有威望……”
宇文宪作了个手势,他没有故作惊恐惶惑,反是神色黯然:“我知道沈道长想说什么,陛下登基之后,便将我手中兵权悉数收回,又命人日夜监视我的宅子,将我一家老小都软禁在府中,且不说先帝对我恩重,我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若真要图谋不轨,岂不反倒遂了他的心思,好让他给我扣上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苏威:“沈道长有所不知,先帝驾崩之后,陛下便将先帝的禁令一一解除,又重新奉雪庭禅师为国师,如今陛下身边的元贵妃,也是雪庭禅师的俗家弟子。”
有雪庭这尊大佛坐镇,通过暗杀来消灭宇文赟的手段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而明着来的话,宇文宪又没有太多的优势,他自己也并不愿意因此大动干戈。
窦言早就吃完了面,小脸恢复血色,正认真听他们说话。
宇文宪见状一笑:“道长将阿言送过来,我还未向您道谢。”
沈峤:“举手之劳而已,齐王不必挂怀。”
宇文宪:“道长此来长安,可是有何要事?”
沈峤:“我受故人之托,本想来京察看先帝安好,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宇文宪:“你所说的故人,莫非是晏少师?”
沈峤:“正是。
晏宗主早在身陷重围之际,就已料到京城很可能遭遇突变,他曾对我说,若先帝有何不测,就来找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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