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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湮灭了周遭一切。
连雷鸣声听上去也远了些。
树荫已成,阴影落入帐中,便不是那般张牙舞爪。
然而我对光影尤其敏锐,如此明明暗暗,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
我披了衣服起身。
外面守夜的宫女打了个瞌睡,脑袋撞在桌脚上,惊慌的醒了过来。
见我站在一旁,忙大气也不敢出的叩下头来。
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我认出她是椒房殿的旧人,却记不起名字——椒房殿大凡伶俐些的,都已被太后调走了,剩下的旧人大都平庸懦弱,平日里不怎么爱露脸,我记不得也正常。
只是我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她这抖得就有些过了。
我只好安抚道:“我只出去看一会儿雨。”
她战战兢兢道:“奴,奴婢给娘娘取伞。”
我说:“好。”
四月初,长安的天气已不是那么冷,何况老人们总说春雨生暖。
这个雨夜恰到好处的湿暖。
推开窗子,水汽浸润进来,沾在脸上很是舒适。
白日里看的时候,窗前海棠开得正好,这会儿被雨打做一团,竟也不减明艳,映着摇曳的烛火,那点粉红无比诱人。
我记得我的晴雪阁窗前也正有一株海棠,当年在家做女儿时,我最爱它花团锦簇的模样。
和苏恒定亲后,便在嫁妆上绣了无数枝海棠花。
那个乱世里,苏恒这等少年英豪,是无数春闺女儿的梦中良人。
我自以为嫁了他,必然举案齐眉,生儿育女,白首偕老,一生便如海棠花般锦绣美好。
谁知终究还是东君薄幸,海棠花落。
我抬手攀折了一枝海棠,抖去雨水,簪在了鬓上。
我在更始二年暮春嫁给了苏恒。
年号更始,实质上新的却只是皇帝,天下一如既往的混乱,豪强一如既往的争战,民生也一如既往的多艰。
然而在嫁给苏恒之前,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是邯郸人。
外祖父家是前朝皇裔,自昭帝时封赵王,一脉嫡传到我的外祖父。
虽因朝局变动而降爵为邯郸王,却依旧掌控着河北之地的局势。
我祖父家是邯郸郡望沈氏,满门子弟皆入仕,三代家主都领二千石俸,曾祖父一度官至大司空,也是一等一的名门。
我虽生在乱世,却长于富贵,从小不曾受过委屈与苦楚。
那时苏恒还只是戾帝手下的将军,虽是名满天下的贤能俊才,却受戾帝猜嫌。
他遭人谗害,名义上是来巡守河北,实质上无权无兵,连象征天子使节的节杖都没有。
但他年少英俊,才华气度都不俗。
虽一时落魄,我的父亲却知他是怀璧其罪,便将我许配给他。
我自跟了他,便卸了珠环脱去锦衣,换上荆钗布裙为他洗手做羹。
从此眼中便有了天下与黎民,苦楚与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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