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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东阳,曲塘山。
一个身着厚重的黑色棉袍的青年坐在书房的桌前,正低着眉一笔一划的在面前的白纸上写着字,忽然猛烈的不受控制的咳嗽了两声,浓重的墨水便从笔尖滴在了纸沿,洇染开成墨色的一团。
他皱了眉,叹了口气,将写毁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蘸了砚台里的墨又从新写下一张。
【教内平安,一切如常。
】
这是自从彭雪奡离开东阳后,他传给彭雪奡的第七封平安信了。
轻呼一口气将墨字吹干,他把字条卷成细细的一根塞进竹管里绑在一只鸽子的腿上,走出房门将鸽子放飞后,抬头仰望灰暗阴沉的天空。
云朵低低的漂浮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又是一个阴天啊。”
青年低声自言自语,远处传来的喊打喊杀声模糊听不真切,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他没有骗武幸,他的来历,姓名,上山的原因,全都是真的。
只是中间隐藏了一段秘密,不多,足以致命。
被大哥派家仆将他扔到医馆以后,医馆的大夫根本不敢给他医治,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面色惨败,嘴唇乌青,七窍流血,一看便知是身中奇毒,任谁看了也要道一声回天乏力。
医馆的大夫对他不闻不问,惊恐兼带嫌弃的将他扔在门边,他就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那里,呼吸微弱,浑身疼的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劲,他的想法是很美好的,可是他低估了那个庭官的功力和自己营养不良匮乏亏空的身体。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死掉的时候,有人从夜色中走来,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像是一团白色的雾逐渐靠近放大,即便那个人的声音阴柔喑哑,可在他听来还是如天籁一般。
“小子,挺能忍啊?”
庭官阴恻棉柔的声音响起,他用着奇怪的语气啧啧称奇,“我天毒手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我那一掌,便是八尺的汉子也要疼的跪地求饶,你竟还有心思耍手段,怎么,林家对你不好?”
半大的少年躺在医馆门前,身上流下的血合着泥土沾染在衣服与皮肤上,听到声音有些艰难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可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大致瞧见一个身材中等的白衣男人站在身前低着头打量他,他浑浊的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已经无法思考,浑身如同有万千蚂蚁在啃食,他近乎本能的回答,“我恨林家……”
男人闻言轻笑一声,蹲下身子靠近少年,语带戏谑与诱惑,“可惜呀,中了我的天毒手,你活不了几天咯!
不过我倒是欣赏你这小子的硬气,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少年气若游丝,形如鸡爪的手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抓住男人雪白的袍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男人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却忍下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发作,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圆白瓷瓶,倒出一粒丸子喂给少年,少年欣喜若狂的将药丸子吞下了肚。
少年吃了药丸子,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药真的有奇效,他竟觉得身上有了几分力气,稍微喘了几口气,他问那个白衣男人,“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也不相信男人是忽然大发善心,可他这种人,年纪甚小,武学天赋又不高,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被家族抛弃,旁人对他能有什么所图?
白衣男人把白瓷瓶放在他手边,直起身轻掸袍角,“这瓶子里的药足够保你十五天的命,我给你指条路,曲塘山上的阴月教听过么?那山上有个长老,是个炼毒的好手,解毒的本事也不一般,我的天毒手我自己都没有解药,若是这世上有人能解这个毒,那就只能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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