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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的两眼发红,他终于崩溃了:“这是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呐!
我等斗升小民只想要求条谋生之路而已!
是不是你们的诡计,你们就是想骗我们违约,然后再去抢我们的老客人?!”
他大声哭喊,仿佛要把心肺都呕出来,可只喊了三句,家人就冲上前来,将他的嘴紧紧捂住。
他狠命挣扎了几下,最后终于瘫了下去,两眼发直,只有泪水还在不住地流。
慈济堂的众人齐齐上来陪笑,笑意就如被糨糊粘上去的一样,僵硬、虚假。
他们一面道谢,一面解释:“东家是欢喜糊涂了,他不是那个意思,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谢丕做梦也想不到,他也会成为失信之人。
他的声音低哑:“是我不守承诺,可现在拿不到牌匾,并不代表以后拿不到。
等这次的事情过了,我会再想办法……”
没人愿意再相信他了。
他颓然离开,将将要出院门时,却被人叫住,竟然是慈济堂的老东家杵着拐棍,步履蹒跚地追了出来。
谢丕一惊,他忙回身道:“老人家,可有什么事?”
老东家气喘吁吁,浑浊的双眼透出寒芒,他凝视谢丕半晌方道:“我是想问问老爷……官字两张口,究竟要吃多少才能满足?”
你们已经是高居云端了,你们有无数发财的路子,你们可以侵吞公款,可以四处索贿,可以兼并田产,你们只要一抬手,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小民而已,我们求得无非是个饱暖,无非是个传承,可为什么你们连指头缝里的都不肯漏给我们!
他不能理解,谢丕同样也不能理解。
他久久凝望着老者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而就在此刻,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来自一个他认为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是上头有意粉饰太平,并非你的过错。”
你怎么能想到,他们会一错再错,为了牟利,既不在意百姓死活,也不要自己的脸。
谢丕浑身一颤,他转过身去,贞筠正望着他。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谢丕也曾幻想过,他们重逢的模样,却没曾想会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连月奔波,早就无心打理自己,现下已是蓬头垢面。
至于她,亦是行色匆匆,面带疲惫。
贞筠打量着他,笑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一握乱丝如柳’?”
这是他们在流亡途中,为躲避追兵,他装作女子时的笑话。
谢丕忆起当时的情形,仿佛隔了一层云雾,他心中既好笑又心酸:“你却没变。”
还是一样的开朗体贴。
不论如何,能再遇,已是他人生之幸。
可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谢丕终于从重逢的惊讶喜悦中惊醒。
贞筠在浙江为官,就算缺人救援,大可从湖广调,何需舍近求远。
她能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爷有意为之。
可是皇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寻了一处雅舍,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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