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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摇了摇头。
他不能确定对方就是许多年前他见过的那个人。
而且就算是当时,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名字。
他手指压在簇新的毛呢料上,心思却一路飞回那一个深夜里去。
阵雨刚刚过去,四处都溢着潮气和泥土气,他一路穿过后院的月亮门,朝着那扇虚掩的门走过去……然后那个人正坐在杂物之间,看见他,说:小兄弟,可别大声叫唤。
“——少校?”
周泽楷猛地从回忆中挣出来,随手扯了一件衣服:“——便要这件。”
外面的阳光明晃晃当头落下来——此时尚是安京最好的秋日。
三云秀姊:展信佳。
已过秋分,院里枣树都已经挂上了枣子,两棵柿子树上柿子也收了满满一箩,黄澄澄极是诱人,不过必须得放软了才能吃——小时候我曾贪嘴偷吃半个,结果搞得上吐下泻。
等晒成柿饼时候,我再托人与你寄过去。
你竟一直没告诉我你与苏姐姐熟识,真是……那日我去她家里,先是小心翼翼不敢说话,只听哥哥与几个人闲谈——虽然进来时候介绍了一圈,但是我也记不太住他们名字,只知道他们谈的都是政治的事情,又是议员、又是在野党什么的,我只懂得一些些。
这时候苏姐姐看见我坐在一边无趣,忽然出声问我:“你便是云秀的小表妹?”
我可真吓了一跳!
然后苏姐姐便与我说话——她竟然与你是女师同学!
云秀姊你可真坏,明明知道我喜欢苏姐姐文章,却从来不肯告诉我这件事。
原来她那时候国文先生也一样古板,没有我们现在叶先生好。
我和她讲叶先生的事,她听着直笑,最后问我:“你觉得他讲得好吗?”
“讲得有理,便是讲得好。”
于是苏姐姐又笑了。
她本来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柔和,可那一刻笑容更又不同,就好像从内而外发着光似的。
我一时间看得呆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屋里一个穿着西服头上抹了发蜡的人出声唤她——我记不清名字,大概记得是姓陶的一位书局老板;苏姐姐便对我说声抱歉,又指给我书房,叫我自去寻书看。
于是我便去了。
苏姐姐家书房真大,架上古书和洋书都有。
我正准备拖出一边脚凳好去书架上找书,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我一慌就钻进一旁多宝格后面——也不知道做什么这么慌。
门一开,先是飘进来一股烟草气——我正觉得熟悉,又听见进来那人道:“外面客人多,并不方便,委屈你在这边坐坐。”
这声音原来是叶先生!
我还没想明白他为何会在苏姐姐家里,便看见随着进来的另一个人,穿着一身卡其色军装,肩上扛一颗星,再仔细看样子——竟然是之前来过我家的周泽楷。
他似是没发现我,便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也和之前拜访时一样,沉默着并不先说话。
叶先生倒是笑了笑,问:“我不知道这种革命党的事情,竟也还需要周少校您出马。”
周泽楷抬起头看向叶先生,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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