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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了解内情,新仇旧恨,群情激愤,我可以理解,也并无意见,若有机会,我愿尽已所能补偿他们,但那些想要借我愿意承担责任之际,将黑锅推给我的人,是以为我脾气很好么?”
你冷声道:
“作茧自缚。”
你思索片刻,嘱咐道:
“辛苦你将这些人列出的控诉一一记录下来,将他们上诉的罪行一一核实,若有不确定的,便拿给我看。”
你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想趁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自己门前的雪扫到我的院子里来。”
魈的五指紧紧攥进掌心中,眸中翻涌着他也说不清道不清的狂潮,心脏撞击着胸膛,几乎要冲破血肉的束缚。
他看见。
她眉眼冷冽,五官秀美,霜白长发间缠着玄色丝绦,穗子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他听见。
“你记得,魈。”
那人开口道:“我们无法否认自己曾淌过的路,也难以避免的沾染了黑暗中的风,沼泽中的泥,所以我们心甘情愿作捧起太阳的人,哪怕双手都被燎着。”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不像辩驳,倒像是在讲一个绵长的睡前故事。
“可冷的不是你的手,而是风。
脏的也不是你的脚,而是泥……你最该恨的不是自己的手脚,而是夺走你衣裳,胶鞋,并将你赶入泥泞雨夜的人,你我或许该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代价,偿还罪孽,哪怕为此遭受谴责,品尝痛苦,但我们不必道歉,‘魈’不必对任何人道歉。”
你温柔的看着他。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如今的‘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
少年的音调微微发着颤,声音很低“我不理解,有太多人……”
有什么从少年的双颊滚落,在石砖上氤氲出一片不规则的水痕。
“……是么。”
你默然片刻,抚了抚少年的脑袋,“抱歉,是我心急,这只是我的答案罢了,你不必如我一般否认,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的答案,去寻找一个能理解你所有付出的人,只是在那之前,不要恨自己,魈,若你仍觉得不安定,便恨我吧。”
魈错愕地抬起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硕大的水珠,眸子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你笑了一下,揩去那点水汽。
“想不通没有关系,跌倒了也没有关系,过往的缺憾不是流转的日月,亘古不易,它伤害过你,可伤势总会痊愈。”
“在那之前,恨我吧。”
少年闭上眼,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再次用力摇了摇头。
有点生气的样子。
你暗暗叹口气,他总是要选择更艰难的路。
不是每个人都天生良善,辨得清是非公道,有人天生残忍,有人懵懂无知,有人麻木愚笨,他们或有意或无意,以伤害他人取乐。
你并非对魈的境遇分毫不知,世人对魈多有猜测,甚至有少部分人对钟离留下魈的行径颇有微词。
不堪回首的过往注定魈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承担受害者的指责和旁观者的猜疑,这是他的责任,可那些人——那些借此取乐的人,那些因找到一个宣泄的理由而袒露腐烂脏腑的人,他们握着最锋利的软刀,要魈为此落首。
他们不是他的责任,却妄领了“正义”
的头衔,义正言辞,毫不吝啬地发泄自己的恶意。
这些恶意诞生自人性的幽暗而非残酷的现实,魈如今理解不了,也解决不了。
少年很惶恐,分不清责任和恶意,便一肩担起,这些恶意不多,可一点微末的恶言,足以使他夜不能寐。
你探望过他许多次,也在许多个夜里,以权能护他安宁。
原以为这一境况也许还要持续数十年,数百年,你能慢慢开解他,不曾想没有时间了。
而你希望他松快些,责任不可推卸,罪孽需得偿还,可他不必为少数人的恶意自责自省。
你微微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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