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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鹤雪稍稍有些发怔,但片刻,他“嗯”
了一声。
“为什么?”
倪素追问道。
为什么?徐鹤雪想起那句“虽死而生”
,想起她站在他的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对秦继勋说出的那番完整的话。
“你是第二次走到我的身边,请人信我。”
在云京,蒋先明遇袭的雨夜,她也是如此站在他的身边,请蒋先明信他。
倪素立时想起蒋先明,她不由心中一紧,开口时嗓音都有些涩,“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当初将你……”
蒋先明,就是那个在雍州将徐鹤雪处以凌迟之刑的人。
碑文上的一百三十六刀,是由蒋先明亲自监刑。
她至今,不敢去看他受过刑的刑台。
倪素禁不住鼻尖的酸涩,“他那样待你,你那时为何还要救他?我若早知道,我……”
“‘铁证’在前,民怨沸腾,他是令我受刑之人,却并非是杀我之人。”
徐鹤雪看着她,“他是个刚直的好官,我的死,罪不在他,而是有人利用了他的刚直,使好官杀我。”
“我知道,”
倪素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摆,“可我还是……”
她心中裹覆阴寒,即便身在火堆旁,她亦觉得那股阴寒嵌入了骨缝,隐藏在真相之下的人太狠,太毒。
徐鹤雪完全可以憎恨蒋先明,可他没有,他理智地面对自己的死亡,承受剐去血肉的剧痛,甚至为了大局,他亦能摒弃前嫌,救蒋先明的命,与其一同追查代州粮草案。
“可能,是我狭隘了。”
焰光在倪素眼底跳跃,她只要一想到身边这个人生前所受的屈辱与痛苦,她便没有办法冷静地看待蒋先明。
可他说的没错,蒋先明是令他受刑的那个人,却并非是真正杀他的人。
“这不是狭隘。”
夜风吹拂徐鹤雪的长巾,他那样一双冷清的眼盯住她,“你从来不狭隘。”
她从不是一个狭隘的女子,她心胸宽仁,装着世人的病痛,亦会为他,心中不平。
上一个为他不平的,是他的老师张敬。
老师已经死了。
而眼前的她,他想要好好保护。
火堆烧得塌陷下去,又是一阵火星铺散开来,倪素倏尔回神,一只冰冷的手已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边带了一下,躲开溅来衣摆的碎光。
他很快松开她的手。
但倪素却觉得那种被冰雪包裹的触感仍在,她抬起眼与他相视,不远处巡夜的兵士步伐整齐,撞得甲胄声声作响。
“倪素,苏契勒的军营我一个人去,”
倪素又听见他的声音,她看见他侧过脸,而月华朗照,他的周身莹尘浮动,整个人便如幻象一般令人着迷,“你听我的话,就在这里等我。”
迟了整整十六年,他以鬼魅之躯,遇见这个女子。
在识得他的污名之前,她先在流言之外,生死之外,识得他这个人,给他信任,为他辩白。
这世上,无人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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