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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
那是约摸七八岁年纪的道之,端坐在雕花窗下读诗,一字一顿,那认真起来的模样和平时跑跑颠颠的形象十分不符,令人忍俊不禁,“哥哥你在门外偷听,肯定又是在取笑我。”
道之一双丹凤明眸清婉一瞟,粉嘟嘟的樱桃小口撅得老高,就快要顶到她挺拔精致的小鼻子了。
“我哪有取笑你,”
颜瞻笑颜清亮,不染世事未经愁绪的眼神可与妹子媲美一番,他拿过妹子手中半握的书,翻过来一看,却是父亲一直珍藏的洗墨池刻本《薛涛集》。
“你从父亲那儿偷出来的吧?还读得这样大声,不怕被父亲骂吗?”
颜瞻故意吓她,陡然板起面孔,学着去流露父亲生气时的神色,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弹了妹子一个脑锛儿。
“哎呦。”
颜道之摸了摸被弹中的脑门,佯装气恼地抱怨“好疼好疼,啊啊,哥哥你真讨厌,我去告诉母亲。”
说着就做出向外跑的姿势。
颜瞻一听这话,连忙拉住妹子,也不在意她是真跑还是装样子,先是关怀地问她还疼不疼,责备自己下手太重,其实不过是想和妹子开个玩笑,而后又眼含期许地套问妹子,可不可以不要去告诉母亲……
他的母亲,却并不是她的母亲。
他并不知晓亲母是谁,只在小时候遥遥听得一句“他亲生母亲早年病亡”
。
而她的母亲,正房太太之地位从未被动摇过,尽管膝下只有这一女。
虽非亲生,道之的母亲,说起来倒是从未亏待过颜瞻,而颜瞻生性淡泊自持,随着年龄渐长、妹子长大,他更加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外人”
,包裹着自己的心,不愿示人。
对此,妹子尚小,许是并不知情的。
他们兄妹一对,玩闹一阵也就过去了,颜道之自然没有去告诉母亲,不过是想装个样子吓唬吓唬他,不曾想兄长竟然真的倍加关怀并连连道歉,不论怎样,这种样貌还是让颜道之着实兴奋得意了一阵子。
颜家书香门第,人丁不多却也是这水畔之泽的名门,家教甚严也无奈何爱子心切,任凭兄妹情深,打打闹闹中度过那若许年。
多年之后,历经丧乱离合,二人回忆起来,那总是苦中深存的甘甜,红尘中唯一一缕暖心的牵绊。
颜瞻的思绪略略扫过这几十年的光阴,那些与妹妹相伴嬉戏的短暂光阴仿若仍在昨日,可回首看时,看此时妹妹沉睡的面容、那床帏掩映间流泻的美,就难掩心头一阵阵锉骨般的痛。
她醒来时,身畔缕缕檀香轻缓,纤纤烟影让她一时错意,那这样浅淡的香气似曾相识。
她下意识地顺着香气寻到了自己的思绪,想要再寻得一些若有似无的记忆,换来的却是一阵难以忍耐的头痛。
一瞬间轻然眉蹙,这意态神情,让侧首的颜瞻,猝然心动。
虽然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份感情是他所不能拥有的。
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想要对着她安静地望一会儿,再望一会儿,却又悔恨自己不久之前刚刚错手做下的事。
走进那间屋子,单单是走进屋子这行为,就让他恨透了自己。
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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