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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快五更了,你且睡一会儿,明日放假,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罢。”
杜若依礼站起来垂目送阿耶离去,方赤足回到榻上。
枕冷衾寒,自是辗转难眠,心头跑马灯似得闪过许多。
阿耶仕途不顺遂,总是长吁短叹,提起同僚有出路,屡屡露出艳羡之意。
至于阿娘,因笃信佛教,常道所谓父母儿女不过是今生缘分,不值一唏,待子女也冷淡。
相比之下,阿姐才是杜宅真正的家长,衣食住行样样亲力亲为,一手照看弟妹成长,给予许多关怀爱护。
头先以为阿姐性情软弱,才被阿耶死死将住无可奈何,非得旁人出头代为争取,没想到,医者医人不自医,原来自己也在阿耶盘算之内。
可笑的是,如今阿姐逃出生天,自己这局却难说了。
杜若越想越是气闷委屈,螺钿屏风、檀木床、精雕细刻的铜炉,样样都是富丽闲妆,与阿姐房中截然两样,阿耶多年来厚此薄彼,自己竟还以为他打的不过是结一门贵亲的主意。
何其愚蠢,何其天真?阿娘说的果然不错,所谓满腹韬略,不过都是纸上文章罢了。
潮水样茫然无措的心绪中,承天门的击鼓声乍然响起,已是五更二点了。
这鼓,要足足三千声后才会停止呢,然后便是崭新的一日了。
次日清晨,杜蘅听说杜若又犯了浅眠的毛病,竟误了晨食,心下纳罕,吩咐房妈妈休熄了火,蒸笼里热着汤饼,回房又描了描眉眼,便走到东跨院来探望。
走到窗下正听见海桐的声音。
“今日柳家来行‘纳采’礼,娘子一早打发了荣喜他们洒水打扫,院中还摆了香案,供了瓜果,又盯着房妈妈预备招待,都忙了大半日了,如今正在中堂等着收礼呢。”
杜蘅耳根发热,略一思忖,掀起门帘便进了屋。
杜若还坐在榻上发怔,忽见阿姐进来,头上梳的流云髻,插着一对绿松石蜜蜡珊瑚的珠花,身上穿了十样锦折枝牡丹的薄缎小袄,下头配了一条细褶儿墨绿长裙,在阴沉沉的冬日里显得又鲜亮又青翠。
果然是正议亲的人,满身的喜气挡也挡不住。
杜若摁住满心酸楚,佯装无事强笑道,“该早起来向阿姐道喜的,不妨又睡过了头。”
她吩咐海桐。
“我口里没味。
你去库房里找鱼骨、虾米,熬一小碗浓浓的汤汁,蒸个蛋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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