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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荒凉的院子,记忆里是不知多少年被关在阵法中的日日夜夜。
哑女的结局,亦是他的结局。
可什么才是命,亲人不认、亲娘不要是命?被圈禁着像个畜生般长大是命,还是砍死自己亲姊是命!
他推开哑女,手里的刀,砍向了结界。
他从齐旸仙山一路跑到山下城中,不知道世间谁才能救山上的哑女,谁又愿意救哑女。
哪怕不用救那可怜的少女,只是给她一块糖饼吃也好。
阿姊长这么大,从生到死,最出格的愿望,只是想吃一块糖饼。
可越之恒身上全是破坏阵法的伤,他一身鲜血,跪在糖饼铺子门口,老板晦气地伸手赶他:“快滚快滚,小叫花,别拦着我做生意。”
他被推在地上,听见行人们说,今日仙山派发玉简,虽然人人只有一块,但对于体内有邪气的人,能延长数十年寿命。
越之恒望着自己被踩进尘埃的手,没有再祈求那块糖饼,转而握住了掉在地上的柴刀。
纵然他们是邪气本体,可若一块不够,那五块、十块玉简呢,能不能也让哑女活够凡人短短的一生。
他知道自己没法从仙门那里取走玉简,只能伺机望着那些百姓。
这一年,他不识字,没有念过一天书,亦没有人教过他,何为“君子之道”
、何为“礼义廉耻”
。
*齐旸郡春花烂漫,僻静小巷中,湛云葳拨开殴打少年的百姓。
她强行抽出他手中的玉简,还给百姓们。
“既然已经拿回灵简,就别再要他的命了,仙门会惩罚他。”
灵卫上前将他关了起来,问面前的少女御灵师如何惩处他。
湛云葳想了想:“按齐旸郡的规矩来,抢几个包子,如何惩处?”
“打板子。”
少女弯起明眸:“行,那就打他三下板子。”
她捡起地上的枝条,在地上少年的掌心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下。
旋即蹲下去,问他:“你为什么偷东西?”
少年闭上眼,心中只剩绝望。
湛云葳其实已经猜到,不偷吃的,不偷穿的,只偷玉简。
人如果活得下去,谁会命都不要抢夺这样的东西?她身上没有玉简,却有一块儿时第一次练习御灵术时,父亲赠她的平安玉。
里面积年累月被她用来练习制作涤魂玉简,攒了不少御灵术法,还刻了幼时启蒙的书籍。
送出去幼时最珍爱的礼物,她难免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掰开的少年紧握的拳头,说:“你想救谁就去救吧,是这世道不好,想活下去并没有错。”
一旁的阿蘅眼皮子抬了抬,眸色淡淡,看着地上的狼狈的人。
就像记忆里那样,他听见自己说:“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命你收吗?”
湛云葳看着他浅墨色的眼睛,愣了愣,良久才说:“不要你的命,每个人的命都是很珍贵的。”
“不过却有要你做的事。”
她说,“你答应我,得学会这平安玉中的道理,活下去,知书文,识礼仪,如果以后当了灵修,尽力造福百姓。”
他一言不发,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去。
阿蘅沉沉望着那少年的背影,他想,如果湛云葳知道这是谁,知道她放走的这人,将来是百姓恨不得生啖血肉的奸佞,会是什么表情?越之恒眉眼冷淡。
知书文,识礼仪啊……多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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