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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看着脚下,他讲起元熹三年那一夜的经过,语声一路转低,“那晚,我正哄着妹妹,给她讲解剑谱上的招式有何窍门。
之后圣旨到了,我与妹妹浑浑噩噩去接旨,听着太监诵读圣旨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下意识寻找长姐,想让她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才发现她根本不在场。
于是我又拽母亲的衣袖,母亲也已遭了雷击,浑然不觉。
军兵抡起屠刀时,我什么都顾不得,只知道要带母亲逃走,母亲这才醒过神来,连连推我,让我去找长姐,和长姐一同逃出去……”
顾云筝握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用力,指节都因之发白。
云笛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强行拉着母亲、妹妹去找长姐。
却没想到,没走出多远,母亲与妹妹便被官兵夺走了性命……她们倒在血泊之中,还是喃喃地告诉我,去找长姐,逃出去……”
他的泪无声掉落,吸了吸鼻子,语声变得沉闷,“我杀了几名夺走至亲的官兵,已没得选择,去了长姐房里,看到的却是里里外外的人都已毙命,长姐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到了那时候,我只想把那些刽子手杀掉,能杀多少杀多少,没了逃走的心思,家中堂兄、家丁们亦是这么想,与官兵混战到了一处。”
他想到了那时的腥风血雨,想到了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的情形,眼底尽是殇痛绝望,沉默多时才继续道:“后来有几名官员闻讯带着护卫赶去了,有的是去看热闹,有的则是一番好意。
一名官员作势让护卫困住了我,我那时已经力竭,被人打中了头,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身在京城外。
那名官员给了我盘缠,让我远走他乡,要我记着那份深仇,静待报仇的时机。
就是这样,我游走他乡,虽然年纪小,但是身手还过得去,落草为寇时也就轻易被收留了。”
那个官员是谁,云笛没说,也是怕说了反倒会害了那人。
想要得知那个人是谁,要等情分更深一些。
顾云筝缓了多时,才压下心头哀伤,闻言宽慰云笛。
云笛平静下来后,问道:“夫人,依您看,侯爷有心帮云家报仇么?我那个堂姐如今做了宠妃,似乎无意报仇——那是她不争气,可她是侯爷送到京城的。”
“侯爷眼下忙于平乱,想来□□乏术,等他得了闲,我问问他。”
顾云筝没说霍天北会帮云家,是不想让云笛忽然抱有太大的希望,日后进展缓慢,反而会对霍天北生出失望甚至怨怼,至于云凝,她也帮忙辩解了几句,“你堂姐也不是无心报仇,而是无从下手,她是个弱女子,又被人看做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哪里还有施展身手的余地。
你别心急,来日方长。”
云笛认真聆听,之后认真思索,道:“那我日后还是投身军中,若能有所建树,也就可以用真名实姓面世了。
不论怎样,我是将门之后,这关头碌碌无为实在是不成样子。”
顾云筝欣慰点头,“嗯,你便是无意忠君,却能救黎民百姓走出水深火热。”
“夫人说的是,说到底,如今各路叛军都不似西域军队军纪严明,扰民生事的情形层出不穷,哪一个也不是好货色,那就不如在侯爷麾下平乱,略尽绵薄之力。
等侯爷回来,我便向他请命。”
“好,我等着来日为你庆功。”
这日晚间,霍天北踏着夜色回府,在外院见过云笛,回了正房。
顾云筝服侍他更衣,看着他眼底布满的血丝、隔夜的胡子茬,有些心疼,“你总这样熬下去,哪里受得住。”
“哪日我病倒了也不错,让你在左右照顾着是美事一桩。”
“没正形,生病是那么好玩儿的?”
顾云筝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平日里我尽心服侍着你,你也别生那些荒唐念头了。”
“那就不如好生将养身子,早点给我生个孩子。”
霍天北勾过她容颜索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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