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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吗?
顾猷渊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不敢再提到,甚至再想到那个人。
因为他恨她,他怨她,他怪她……可是,更多的是愧,是悔,是难过。
无数个深夜,他都在想,为什么他当年要做那样的事情,要说那番话?为什么呢?明明她的身体已然那般的虚弱,明明入霍府亦不是她所愿……假如当年他没有那番锥心之言,那她是不是就不会抑郁而亡?
他当初为什么会认为她是不在乎他的呢?若不在乎,她何必对他的过往心痛成疾,若不在乎,她又何必对他的所作所为三缄其口,至死都未曾对旁人吐过半个字?
是的,事到如今他如何不明白,当年她定是死死掩埋了此事半分口风未露,否则以那男人的疯魔程度,终是他们有那层血缘关系,只怕也定饶不了他。
想起她临终前的那一眼,顾猷渊忍不住捂脸痛哭,倘若她活着,倘若她活着……那他的命运是不是会有诸多更好的可能?
一只生了薄茧的素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顾猷渊一颤,猛地回头看去。
孟英娘低头看着他,两湾眸子却慢慢蓄满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淌去,湿了衣襟,湿了他的额头,脸颊。
顾猷渊猛地起身。
他双手颤抖着按住她削瘦的肩膀,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饶是岁月无情,些许皱纹已然爬上了额头眼角,可已然挡不住她的绝代风华。
十多年未见,可甫一见到这张令他魂牵梦绕的面庞,以往的回忆便再也控制不住的纷至沓来。
那年,他官场得意,风流俊秀,一度成为汴京城内若干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那年,她风华正茂,不思嫁人持家,只一心扑在撰写社评上,以犀利笔锋挑战老夫子的底线,常被人骂是世风日下的典范。
他们相看两生厌。
他恨她被那人抚育了五年,她恨他能常去霍府看那人。
他对旁人均能含笑对待,唯独对她,每每寻衅滋事;而她亦不会逆来顺受,提笔含沙射影的骂他,言辞犀利毒辣。
就这般对峙相厌了几年。
一直到永安帝要纳她为妃。
当日知晓此事,他就马不停蹄的跑去了摄政王府,果不其然见到一列侍卫满是肃杀的端着一壶酒盏往外走。
当时,他的脑袋就懵了。
反应过来时,他已然摔碎了酒盏,打倒了侍卫,关闭了王府大门,双臂张开死死拦在门的方向。
摄政王闻讯赶来,一同赶来的还有永安帝。
永安帝看他的目光充斥着好奇和震惊,可他不会单纯的以为那永安帝什么都不知道。
而摄政王……他看来的目光中,明明灭灭有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其中。
再后来,孟英娘就出家了,法名了空。
孟英娘含泪看他。
昔日一别,竟是十数年光载,纵然再见时,面前之人已是不惑之年,两鬓有了白霜,面容有了岁月痕迹,可在她心中,他仍是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纵然他依旧是世人口中的奸佞权臣,阴险毒辣。
孟英娘抬手覆上了肩上的那粗糙的手,她今生如何也忘不了,就是这双手,毫不迟疑的摔碎了那盏毒酒,毅然决然的挡在摄政王府门前,阻挡那些前来取她性命的王府侍卫。
“英娘……你放心,我会想方送你离开。”
顾猷渊看着她,艰涩道。
孟英娘摇了摇头。
自她踏入汴京城,踏入顾家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她再也离不开顾这个姓氏。
她也不想离开。
“阿虿,半生已过,余生我们二人不妨试着相携而过。”
不等神色恍惚的顾猷渊再说什么,孟英娘就拉过他一同跪在顾立轩的尸体旁,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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