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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厚层积雪,洁白无暇,竟令她一时不知从何下脚。
陈有富在屋里听得院内声音,等了几时出堂屋看个情况,正巧对上张素荷擎着三根糖葫芦步内。
她从上至下扫过他,倒着柳眉,阴阳怪气:“叫你扫雪你给我推三推四,怎的,听见她声音你就巴巴出来了。”
话说得陈有富瞪大了眼,咬牙:“张素荷你你你!
你敢说是我不去扫雪?是谁说被儿子闹腾得脑袋疼,非要抢我手里的扫帚去外面扫雪的?你让我看儿子倒还要倒打我一耙。”
被他这一回嘴,张素荷气上来了,扬声冲他喊:“儿子不是你儿子?让你照看一会儿怎就恁多事,不就是嫌我让你在人家面前丢了形象?小娘子长得美哟,整日一副活死人样子。”
音声颇大,随着朔风飘至墙壁另一侧,平婉身形顿了顿,面容不见变化。
透过墙耳边紧着响起明显压着的声音。
“你小声点!
一墙之隔,你成心找事!”
他下巴点了点红彤彤的糖葫芦,压低声音:“手里拿着人家的好意,背后就积些嘴徳吧!”
平婉复抬起脚,将推车推向小仓房,雪面留下两道深深车辙。
污泥落雪。
陈家是三月新搬来的东水巷,至明年三月,也要做整一年邻居,平婉人儿话少温顺,邻里做的没可挑剔的。
张素荷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酸不酸甜不甜的,我是……”
在对方目光下终是没有继续下去,梗了梗脖子,偷瞧眼土墙,终究没忍住,嘴皮子动着小声又犯嘀咕:“没得半点儿生气,那太阳照在她身上都见不着光亮,不像活死人像什么?”
墙那边早没了声响,平婉换下绀青袄,雪一化便湿了衣,虽不至内里,但仍感受得到丝丝寒气。
她烧起炭火,将袄搭在藤制圈椅,凑近着炭火炉烤着。
换了身葭灰旧袄,洗净手,重梳发。
她是要再出去的,去济福寺。
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最后扶了扶鬓发。
镜中人未施朱粉,眼仁和静,肤色白欺霜,因在外严寒唇稍紫。
葭灰老气,在她身上反是添着沉稳,只是本就默默无声的,这一下更是像要隐进尘埃。
平和之态,有时换个名字就是死气。
平婉想,她果真不喜欢照镜子。
照出来的,不知是人是鬼,还是一具挣扎着爬不出来的行尸走肉。
前往济福寺要上百级青石阶,大雪而过,埋了阶梯。
这会儿除了先前突来大雪被困寺里的香客,没几个人来寺里。
是以当一阶一阶悠闲扫雪的小和尚看到下方一年轻女子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踏进雪丛时,他愣了一瞬,而后一面拿着扫帚开始加快速度,一面道:“施主,你等我一等,我这就将雪扫尽。”
平婉仰头看他,是个陌生面孔,相比于她,反倒是这个手忙脚乱的小和尚要更危险些。
“你别急,慢慢来,才落的雪不滑的,不踩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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