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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衣裳流水般送进来,她们几乎全然没有休息的时候;
再往上的宫女稍好些,洗的多是在主子身边得宠的下人的衣裳。
最顶层的宫女要更伶俐些,各宫嫔妃与皇上每日换下来的衣裳,都会交到秋兰的手里,再由秋兰分到她们手中。
但她们的工作也并不清闲,衣裳虽然不多,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浣洗的时候要分外小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而偏巧那件衣裳是贵人喜欢的,那轻则罚上几个月的月银,重则要挨上一顿板子,一不小心连命都要丢了。
云锦书看忙忙碌碌的众人,心口不由一阵阵发沉。
人命在这里太低贱,甚至有时候还比不上一件衣裳。
“衣裳与衣裳也是不同的,”
秋兰对她说道,“有的衣裳需得用冷水洗,有的需得用热水。
上面沾的污渍不同,浣洗的方法也就不一样。
普通沾了灰尘的衣裳是最好洗的,可要是染上了酒渍血渍,那就要难一些了。
最最难的是沾染了旁的一些东西,之前贤妃娘娘有件云霞缎的袄,用凤仙花染指甲的时候,不小心蹭在了袖口处,整个浣衣局的人都凑在一起想法子。”
“那最后洗干净了吗?”
云锦书问。
“怎么洗得干净?”
秋兰一哂,“贤妃娘娘身边的人说,那袄是娘娘十分喜欢的,叫我们一定要洗好——凤仙花染在指甲上,都是怎么也去不掉的,更何况是染到了衣料上?”
“后来还是有个老嬷嬷想出了法子,让人拿刀小心地在袖口处刮下一层,再送到针线局补好的。”
秋兰想起来仍旧有些愤愤不平,“针线局那帮人,各个都是见钱眼开的,非说什么云霞缎就只有那一匹,她们也没法子补,后来给了钱,不也一样补好了?那钱还是浣衣局里大家伙一起凑的呢!”
“能补好就是好事,”
云锦书宽慰她道,“否则贤妃娘娘怪罪下来,您少不得要挨埋怨。”
秋兰冷笑:“那袄子送回去之后,我特地问了一个在贤妃娘娘院子里当差的姐妹,她告诉我,那袄子贤妃娘娘再也没有穿过。
寻常低位嫔妃也就罢了,如贤妃娘娘一般的妃位,一件衣裳穿过几回便丢了,哪里还会想起来?那钱算是白白地花了!”
云锦书默然无语。
“我同你说这些,可不是告诉你能偷奸耍滑,”
秋兰警告她,“娘娘们穿不穿,是娘娘们的事,但是衣裳洗得干净不干净,可是咱们的问题!
但凡有一件衣裳出了问题,娘娘们怪罪下来,且不说底下的人如何,咱们这些人是必会被责罚的。”
“若是再倒霉些,那衣裳害得娘娘们出了丑,那可是关乎咱们性命的!”
她说道,“所以在这里当差,第一样要学会的,就是万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
“不过也没有那么倒霉,”
秋兰见她面色紧张,又补充道,“这些人我平常都是耳提面命的,知晓这其中的利害,洗的时候都分外小心着呢,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云锦书听了就隐隐觉得不妙,这样立flag真的好吗?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就真的出岔子了。
秋兰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寝衣,一双眼睛恨不得在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这可是皇上的寝衣!”
她怕别人听见,将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旧掩不住语气中的怒火,“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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