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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哥儿嘟着嘴,垮着脸在青秞身边坐了道:“三姐姐,昨日我看见娘偷偷的哭呢。”
这些日子家里再无事,自己的病也一日日好起来,要说能叫娘哭的事,除了翠娘再无别的,翠娘这些日子又没有信来,青秞转头朝屋里喊了桐花出来,吩咐她去找潘大娘探听,可是家里有事,叫瞒了自己。
桐花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潘大娘知道的也不详尽,但肯定是翠娘那边出了事,说最近大娘子一边收拾东西寄往金陵还一边哭呢,满府里如今只瞒了你们院子,说叫三姑娘好好将养,谁说了遍要打板子的。
青秞听了一刻也等不得,起身带了桐花便往爹娘院子里去,桐花跟在后面,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姑娘这么去了,大娘子不会真的打自己的板子吧。
棋子
青秞接了翠娘的信一目十行飞快扫了一遍,脸涨得通红,嘴唇颤动几下欲出口的话掩在一声叹息之下。
知李氏向来将翠娘的来信收得极好,于是低头将手里的信笺抻平在细细的折好,封在信封里递给李氏,又长长舒了口气才笑道:“娘,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去找叶掌柜,您瞧如今叶掌柜的身份还有什么不能平的,您且安心吧,一两日间定有结果。”
事情起因是胡知府派了施韫杰巡查堤防,值守的也是知府府的护卫与施韫杰相熟,瞧着天热,递了碗茶与他,日当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官袍又厚实,一头的汗,施韫杰也没客气接了茶碗喝了又闲聊了几句,便是这么件事,便叫胡知府压了个寻防不务正业喝茶聊天的错处,打了二十大板还关了五天黑屋子,等出来时伤口贯脓,将养了一个月才得好,好了去衙门复工,谁知竟是将施韫杰从从八品降到九品派去守了城门。
这是衙门里议论纷纷,都是胡知府以前也不曾这般行事,樊勇与施韫杰想好,心里不忿便寻了胡知府说情,还讨了一顿没趣,后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多话了。
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四五级呢,施韫杰也只得认倒霉,谁叫叫捏了错处呢,偏偏坊间传言,说打就是颜青秞的姐夫,这话传得施老娘耳朵里,再看翠娘眼里都淬了火星子,施韫杰趴在床上不得动弹,行动便要人伺候,施老娘气呼呼使了紫燕住施韫杰房里贴身伺候,倒把翠娘移出来别住,说怀了身孕怕歇不安稳。
施韫杰沐浴更衣,如厕洗漱皆是紫燕一手伺候了,虽辛苦的很,然紫燕却不觉得,眉眼间倒神色飞扬起来,等翠娘得空去看时,紫燕还拦住了劝阻,说大娘子说的,奶奶怀了身子,闻不得药味,还是别处歇息吧,倒把个翠娘当做外人一样。
翠娘也知其中情由很是无奈,又无处诉苦,只背了人哭泣。
青秞回院也不肯进去,只倚着美人靠不做声,等桐花上前时,额头一时一层薄汗,桐花忙使了颜色给环儿,环儿进屋里取了件扶光粉绣水草纹单披风来给青秞披上又低声道:“姑娘这会子才好,若因什么事再病了,一家子可又都不得安静了。”
“罢了,去取水来,我好洗了换身衣服,今日且歇了,明日再说。”
青秞也知事情急不来,今日天晚急匆匆的总是失礼。
翌日,用过早膳换了衣服便往东大街朱雀门外灰序去,何为灰序,叶婉晴素来偏爱紫色,紫色与青色同等比例调配便为灰色,万物初始为序章,故青秞给店铺取取名灰序,叶婉晴听了甚是喜欢,叫人写了草书刻了牌匾,四间店铺都叫灰序,使人一看便知是一家的。
虽说不能像从前一般大大方方坐在店铺看桥头风景,叶婉晴偶尔还去店铺泡茶,隔着窗子看街道人来人往,炉子里的水才烧开,大米进来禀告:“颜姑娘来了。”
叶婉晴闻之嘴角含笑与徐妈妈道:“咱们颜大掌柜来了。”
大米打起帘子,青秞含笑而入,正听见叶婉晴系称颜掌柜之语,弯腰施礼笑言:“如此多谢叶夫人了。”
叶婉晴伸手虚托,打量青秞,乌鸦鸦的头发拿银杏流苏金簪挽成团发,后面插了青玉排梳,兰苕绿交领襦衣,领口处略显空荡,露出一角蜜合色衣襟,下着蜜合色百褶裙边襟绣了万字不断纹,腰间垂青玉葫芦丝绦,不过一月未见五官倒长开了些,仿似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清泠泠的,大有林下之风。
心中暗叹如此出尘脱俗难怪李佑乔心里只是放不下,长了这么大再没见他如此费过心思,好在有李佐蕉做主,不然又要头疼多少,面上却依然嘴角噙笑让青秞坐了,却不泡茶,只叫徐妈妈去取一盏柚子蜜水来,“你如今定还吃着药,不可喝茶。”
又抿嘴笑了问青秞道:“你病着,必不曾听过上京的大消息罢。”
青秞瞧着叶婉晴一付要说八卦的样子笑道:“那么大的事,我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说了的,说临安郡主在金明池戴九翎凤簪,引得太后大怒,夺了封号。”
叶婉晴眼睛眉梢俱是得意,偏偏还不能与青秞细说,只得忍了,“自然是,你说那临安郡主哪有那么蠢,光天化日下做这样大不敬的事,世人都知道她是被陷害了,可偏偏没有证据,只得认了。”
青秞好奇,“临安郡主肯认,怎么太后娘娘便不出声吗?”
若不是太后多事,她长在心尖尖上的女儿怎么就进宫了,人都说皇后尊荣,一家子鸡犬升天,偏她不稀罕,只盼着自己的女儿,平安喜乐一生,如今能叫太后吃暗亏的事,想想都叫她喜欢,听得青秞这一问不由得抚掌大笑:“既没证据,又叫成王拿了个正着,成王是顶迂腐的,想叫他轻轻放过再不能,只得认了,临安郡主身边的奶娘顶了罪,叫掌嘴掌死了。”
叶婉晴又说了些上京各府间的些家长里短,又说陶相的庶女闹了些什么笑话,青秞俱不认识,不过笑一阵子就忘了,两人说笑了会子,青秞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呢,叶婉晴瞧着青秞眉眼之间尽是官司,便知她有事,便道:“说罢,你都没大好,便跑出来定是有事的。”
青秞涩然,起身给叶婉晴添了茶笑道:“知道瞒不过叶掌柜的,这次真是有事要求叶掌柜呢。”
便将翠娘信里说的事有一一细说给叶婉晴知道。
叶婉晴愕然,胡知府粗糙可想不起这样的事,只能是胡嘉宁的主意了,可胡嘉宁素有贤名,怎么行这等有失体面之事,暗叹一声,如此有失体面只怕真的是喜欢上温家那小子了罢。
心思一转道:“胡嘉宁行这般失常理之事,只怕是真的喜欢温家那个小子了,你不气她抢亲?”
就叶婉晴那凡事都要扒出来听个故事的性子,青秞就猜到有这一问叹气道:“这样的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与我何甘?”
把青秞盯了一眼,知道她说的真话,眼珠子一转又道:“听你这意便是不喜欢温云州了,那你喜欢谁呀,我与你做主。”
脸庞儿一红哼道:“我喜欢月宫里的吴刚,您瞧着做主罢。”
噗嗤一笑叶婉晴转了话题,“你姐姐的事,我做主了,把你姐夫调来上京没问题,只是也还只得从八品。”
话音儿一落,青秞立时起身施礼道谢:“他的官我才懒得管,我只要我姐姐好便是了。”
“既如此,你回去便与你姐姐写信,一月之期,必将你姐夫调来上京。”
叶婉晴笑道。
新郑门外两俩车次第出城,临安郡主坐了头一辆,头发挽了洛云髻只插一只素银簪子,孔雀蓝葡萄暗纹交领长襦衫,露出底下芝麻色葡萄缠枝纹马面裙,身无饰品,只伸缩间手腕里戴了只白玉镯子,身边伺候着一个穿褐色比甲的青年媳妇子,鬓边簪了白花。
路边行人渐渐少了,秋风掀起车窗一角,临安郡主探头望去,上京城门远远落在身后,自那日金明池外事发,太后震怒,临安郡主惶恐终日,奶娘齐氏入狱,她苦苦哀求,也不能救回奶娘,成王说为正纲纪,叫她眼睁睁看着奶娘行刑,刽子手戴了皮手套,噼啪作响,打了六百三十二下,奶娘才没了声息,奶娘受刑时还只唠叨着,郡主别怕,郡主别看,郡主闭眼,可临安郡主不敢,甚至连眼都不敢眨,她只是于氏一族一个偏远的旁支之女,只怕一时不慎给父母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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