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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谢衡之从未真正了解过商亦泠这个人。
当年他离开江州书院时,商亦泠才十岁,身形容貌都还未脱稚气,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根本没有成型的性情。
直到成婚,二人也才再次相见。
那半年形同陌路的相处也不足以让人探知她的本性。
况且她接连遭受了棒打鸳鸯,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还失足落了水,高热一月才捡回一条命来。
性情发生再大的变化也并非说不过去。
谢衡之甚至怀疑过她的这番变化,是在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例如设法离开上京这个牢笼,与心上人厮守。
唯独与他人的关系,是绝对“变”
不出来的。
所以当发现她与亦尚书家那个小儿子关系不一般时,谢衡之曾怀疑过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商亦泠。
但是他查也查过了,人还是那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绝无偷梁换柱的可能。
直到孟大夫的出现。
她那一声“云娘”
,以及在假意放火烧悲田坊时,她为了孟大夫哭得歇斯底里,根本藏不住真实的感情。
谢衡之不得不动摇了信念,怀疑自己的确百密一疏。
在他远离上京的那一个月,难不成真让商亦泠金蝉脱壳了?但这一切始终过于荒谬。
世上怎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是出现了那些传说中的“易容术”
。
即便是认可了这种只存在于话本里的荒诞东西,只会写诗的商亦泠又是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办到这种事的?指望她那两个陪嫁?还不如求神拜佛。
但谢衡之不信神佛,只信人为。
他不认为商亦泠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依然倾向于商亦泠就是商亦泠。
于是他派刀雨千里迢迢请来了商夫人,来给这些荒谬的事情定性。
生她养她的亲生母亲,必然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然而事实便是,仅仅一个晚上,商夫人便明确地感受到这不是她的女儿。
母女是世上最为紧密的关系,即便女儿面目全非,母亲也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然而当女儿容貌不曾有一分变化时——商夫人说她不是商亦泠,她必然就不是商亦泠。
甚至已经不需要商夫人给出明确的证据,光是亦泠那一手的冷汗,已经暴露无遗。
且不说她对商家的一无所知,即便真是失忆了,为何见到自己的母亲会如此紧张,竟希望她早日离开?一重又一重的证明,已经由不得谢衡之继续固执己见。
他不得不承认。
此时此刻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根本不是商亦泠。
夜已经深了,连风声都没有。
谢衡之睁眼,轻轻地侧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身旁的这个人。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仿佛已经沉睡过去。
但是谢衡之能感觉到她还清醒着……甚至是惴惴不安的。
恐怕她也知道自己的秘密即将暴露了。
但——看着她熟悉的背影,谢衡之却想,就算她不是商亦泠,又如何?要揭露她的伪装吗?对他毫无益处。
把真正的商亦泠找出来?没有必要。
查清楚她和真正的商亦泠交换身份有什么目的?似乎也不重要。
他自信一个女子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所以呢?然后呢?思来想去,理由想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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