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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正一前一后在妆台前,面前就是摘了镜衣的铜镜,姜锦神采奕奕的眼睛映在镜中,凌霄心想,确实要系牢些。
姜锦已经迫不及待地演上了,她闭着眼,用指腹去摸面前的妆奁。
她一贯不爱红妆,这妆奁的象征意义比实际用场更大一些。
摸了满手灰,姜锦腾地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晚间,大约刚用过晚饭,凌霄便唱着双簧,大声地和屋内装模作样的姜锦知会道:“姐姐,院里花枝长了,我找了人来修剪。
()”
姜锦不咸不淡地鼻孔出气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透过眼前黑色的薄纱,她当然也看见了裴临。
姜锦抬手,摸了摸眼衣,确定它还好好覆在眼睛上后,肆无忌惮地投去了目光。
其实从昨日午后起,满打满算,已经见过他两面了,但能这样毫不客气地迎面打量,却还是再见后头一回。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这一日半日的功夫,那个穿着深褐色短打、束了手腕和小腿,拿着一柄剪子和短刀,浑然一副花匠打扮的男人,竟像是陡然间又消瘦了许多。
姜锦按捺住自己揉眼睛的冲动,抿住唇。
凌霄走后,裴临也没有要靠近的意思,他倒真像个花匠,开始修剪院中的那两株梨树。
时节正好,满树的梨花已经开了,开得很是热烈好看,只不过姜锦不是细致之人,一年到头能在家中好歇的时候都不多,不曾花时间料理过这花树。
窸窣的响动传来,除此以外,再无旁的声音。
他半身隐没在如云似雪的花团锦簇里,只偶尔向窗内投来一眼。
扮瞎无趣,姜锦摸索着打络子玩儿,她若有所感,朝如云似雪的梨树扭了扭头。
裴临半边身子隐没在绿叶白花里,他也正看着她,目光是说不上来的眷念与戚然。
姜锦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转回头来,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理应感受不到他的目光,生生定住了。
到最后,还是裴临先垂下眼帘,又拿起短刀,斩下一旁多余的、遮挡视线的短枝。
数日间,姜锦安安静静地扮演一个双目已眇之人,而他寂寥无声的待在院中,修剪树杈、调整花形,待到树下攒起大堆大堆的残枝败叶,便再将它们送出去,收拾庭院。
他实在太平静了,除却身上越来越重的、姜锦端坐屋内都能闻到的草药香,他仿佛什么也没经历,就真的只是个花匠。
除却时常仗着她目不能视,站在不远处,用目光将她反复描摹。
姜锦忽然不知道,裴临是真不知道她在演戏,还是在顺水推舟了。
演了没两日,她开始觉得无趣,琢磨着往死水里抛下新的石头。
凌霄站在她跟前,面露为难,道:姐姐,你莫要逗弄我了。
?()”
姜锦倒真有点将死之人身上的混不吝在了,她大声嚷嚷:“你别哄我了才是,我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不就是瞎了,又快死了嘛!”
梨树修剪得差不多了,树冠饱满,雪似的细碎花朵点缀其中,美得恰到好处。
新来的花匠正在忙新活儿,他在往院墙下空缺的泥地里移栽新的植株,瞧着像是海棠。
他直起腰,悄然看向屋内。
姜锦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没演的成分了,她道:“都快死了,就该今朝有酒今朝醉,怎么,我还该像头世那样,孤寡到死,想吃个锅子都被人拦着吗?”
凌霄心道,姐,戏有点过了。
不过她面上却一口答应了下来,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姐姐,区区几个面首,明日,至多明日下晌,我便把人给你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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