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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儿有过,私自瞒着祖母,将郡王此前送来的东西都一一退回去了,虽是冲动行事,可我并不后悔,还请祖母责罚。”
黎老夫人那双浑浊深沉的眼定定看着她:“祖母老了,许多事都不知道,你与祖母说说,郡王究竟怎么欺负你了,竟叫你做出这样的抉择。”
舒薇喉间一阵苦涩:“说来有些天真,但郡王对我不是真心,我也不想再要了……”
黎老夫人眉心紧皱,眼神依旧停在舒薇身上,分辨不出她是如何想的。
舒薇望着祖母的神色,心一寸寸沉入谷底,知道她是怨怪自己冲动浅薄,竟然只因这样一件小事就要断送舒家与宗室结亲的大好机缘。
可有些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回了。
舒薇眼眶胀痛,倏然滚下一大滴泪来,泪珠晶莹,在她襟前洇出一片深色。
“请祖母垂怜,”
她俯身一拜,“薇儿委实不愿一错再错了。”
黎老夫人声音冷彻,漠然看着她:“有些事已经铸成,即使你现在悔悟也于事无补。
二娘爱憎分明,自你利用她算计三娘起,她便不再当你是姊姊了。
至于三娘,她看起来性子庸懦些,实则主意也不浅,更不会轻易宽宥你。”
舒薇顿了顿,决然道:“二娘有二娘的追寻,三娘亦有她自己所想,我跟她们从不是一道人。
此次与郡王断交,只为我自己往后的日子能够快活些许,不为挽回她们哪一个。
倘若将来她们中有人要报复我,我也会自卫自保,只凭各自本事了。”
黎老夫人眼神微动,垂眼看着她倔强的面容:“你还是这样的脾气,同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时候舒薇与一位舒氏族妹争一香囊,无论哪位长者来劝说都不愿撒手。
黎老夫人告诉她,若是将香囊让出,族中人都会褒扬一句懂事,那位族妹也会对她感激涕零。
可舒薇偏偏不要,直接断言说,长辈的赞扬和族妹的感激都及不上一只她喜欢的香囊。
到了如今也是如此,她算计舒芙舒茵之前早料过结果,可她依然做了。
她既做下了,就不再奢望什么姊妹亲情,别人要报复,她也会反击,各自由命,便只如此而已。
黎老夫人拄着搀杖,从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行到舒薇身边,亲自将她拉了起来。
“离了郡王,你可有什么打算?”
舒薇有些茫然地站起身,她这两生,仿佛从没有一件自己真正热忱的事。
读书读得、理帐理得、针工绣活似乎也尚可,可都谈不上喜欢,别人叫她做,她也就做了。
真遭黎老夫人这么一问,她也委实不知要做些什么。
只有一点——
她不再想做什么玉牒上的郡王妃了。
她已做过了十多年,也就是那滋味儿。
“我不知晓,”
舒薇低声道,“说来可笑,薇儿活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一件自己喜欢的事都寻不出,以后只愿长长久久伴着祖母,便也很好了。”
“既然这样,你以后便常过来伴着我吧。”
黎老夫人回过身,又行到椅前坐下了。
舒薇没料到黎老夫人竟然这么轻易便允了她与李桥断交的事,当即双目圆睁,愣愣出声:“祖母的意思是……”
“那样吃惊地看着我做甚?祖母在你心中便是个为权势折腰的小人了?”
黎老夫人缓声道,“李桥原先是个好郎婿,是因为我的薇儿喜欢他,可如今我的薇儿不喜欢他了,他就是再如何的宗室近亲,在我眼里也是一文不值。”
听黎老夫人如此说,舒薇彻底呆愣住了,胸中翻涌着一股强烈的酸浪,当即没忍住扑在祖母膝头,失声痛哭起来。
黎老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鬓发,轻声道:“所有孙辈中,我最疼的唯有你,连你幼弟都远远不及。”
她目光望向远处,嗓音放缓:“长安繁事芜杂,究竟不是颐养的好地方。
等再过两年,我便回祖宅去,你若肯,到时就陪着我一同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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