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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他忽然打断了谢有琴,望向她,他的目光闪动着,皱了好几次眉才把那些话说出来,“那不是别人,那是他欠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拿!”
谢有琴颤抖着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她好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明明他们朝夕相伴,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谢雨浓竟然有些陌生——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房间里没有开灯,谢雨浓的嘴唇颤抖着,他的双目却是明亮的,眼泪像水银一样在他的眼眶中闪动,随后坠落成一道银线挂在他的脸颊。
“妈……我们需要钱。”
他的话像扯破体面的最后一剪刀。
生活,苦涩的生活,从来不在乎你的那些所谓尊严,所谓自我,所谓人格,在无休无止的奔走中,生命的灯油不是那么高尚的东西,燃烧的,就只是钱,更多的钱,最多的钱罢了。
谢雨浓把眼泪抹去,走向他的母亲,更确定地告诉她:“我们需要钱。”
他亲眼看见她的眼神破碎,露出一种绝望。
那屋子里明明静悄悄的,却好像满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那些碎渣被一步一步踩过,嘎吱作响。
他们,安静地抱紧了对方。
雨,落下了。
22歧途
他几乎是踉踉跄跄出现在车灯的光路里,夜晚的细雨似乎折磨了他。
车门打开,顾卫东坐进去拉好了安全带,他抱紧了自己,只觉得周身发冷。
谢令阳伸手在他的额角轻轻抚了一下,擦去那些如冷汗一样的雨水,却惹来顾卫东一阵轻颤,谢令阳把嘴边的烟取了,很利索地靠过去,在顾卫东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顾卫东猛地推开了他,吓了一跳,他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你疯了,这里是谢溏村。”
谢令阳冷笑了一声,又把烟含了回来,转动方向盘:“这里是谢溏村,所以我才没操死你。”
如果是平时,顾卫东会面红耳赤地跟他争辩,近乎于打情骂俏,可今天……他刚刚见过自己快上初中的儿子。
顾卫东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车窗外一点一点砸下来的雨,车子在昏暗颠簸的小路上一直走着,好像他们是在一片黑色的海上漂泊。
十几年前,也是一个雨夜,他们共同决定逃离这里。
当时不知道,这条路其实这么难走,更没有回头之路。
谢令阳瞥了他一眼:“我早就说过不要回来,实在想给钱就寄回来。”
顾卫东没有接话,他木偶人一样麻木着迟钝着,呆呆看着车窗外耸动的漆黑的树影出神,一直到车开到大路,路灯照得整条路如同黄昏大道,一路坦途,总算叫他透过些气。
他呢喃自语似的说了句:“我今天见到小雨了。”
“小雨?”
谢令阳皱了皱眉,打开车窗一条缝,把烟丢出了去,冰凉的水汽沾湿了他的手:“怎么了?他出生你都没见过,今天一见,有感情了?”
顾卫东鼓着眼睛看向他,口吻有些愠怒:“他是我儿子!”
谢令阳冷笑道:“你的儿子,当初是你抛弃的他,跟我走了。”
“是你逼我走的!
我本来没想走!”
谢令阳瞥了一眼他,忍不住嗤笑了几声:“我逼你?顾卫东,你搞搞清楚,是你求我带你走,我才带你走的,你说你快喘不上气了,你想离开那里,我才带你走的!
那是我家!
我十几年没回家,到了家门口都进不去,顾卫东,你跟我说这个?”
顾卫东的眼睛几乎是赤红的,眼泪不顾一切地奔涌出来,像拉开阀门的堤坝,那些长久以来的压抑,痛苦,不能言说的秘密,横亘着他们,无论如何的亲密,总归是隔着深渊的拥抱与热吻,刀尖上起舞。
谢令阳没听见他的回应,分神看了一眼他。
顾卫东的沉默往往比他的歇斯底里更能刺痛谢令阳,谢令阳抽出一只手,草草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随后又立刻搭回方向盘上。
眼泪濡湿了方向盘,谢令阳手下有一种冰凉湿润的触感,像抓住一条午夜游荡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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