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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闻禅在一阵轻柔的呼唤声里醒来,脑海中还残存着濒死的窒息感,令她难以自抑地咳嗽起来。
有人急忙过来扶起她顺气,随后一盏温热的茶送至唇边,氤氲芬芳的茶水很快平复了咳意,闻禅抬眼瞧见两张如花般年轻娇俏的面容,不由得又是一怔。
“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侍女飞星挽起帘帐,以金钩束好,讶然道:“殿下这是从何说起,奴婢们要去哪里?”
闻禅怔怔地抬起手腕,触目只见一片光洁,没有烧伤,也没有任何一点痛楚。
怎么会这样?
她心头蓦地一跳,猛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纤云:“今天是什么日子?”
纤云被她这么郑重地问住了,愣了一下,才道:“腊月初七,怎么了,殿下要为腊八节准备什么吗?”
闻禅环顾周遭陈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问道:“慧卿呢?”
飞星悄悄缩起了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才神神秘秘地小声答道:“先前殿下在行宫里和那姓符的动手时,身边竟没一个人顶上,狄尚宫听说这事后,昨晚连夜把柔福宫所有人都叫到慎仪司里学规矩去了。”
果然……
柔福宫是皇后居所,闻禅自小在这里长大。
记忆里楚皇后故去后,皇帝虽然移宠于符贵妃,却一直空悬凤位,柔福宫始终为外出守孝的闻禅留着。
延寿十一年九月,闻禅出孝后,在宫中短暂地住了一段时间,直到延寿十二年出降裴氏,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熟悉的宫室陈设,熟悉的旧人,以及毫发无损的身体……本该消逝于山寺烈火之中的亡魂,此刻却好端端地躺在柔福宫的床上。
过去三十年发生的一切,功业荣辱、骇浪惊涛,都恍若漫长的一梦。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尽管匪夷所思,却并不难猜——她重生在了延寿十一年腊月初七,十六岁的冬天,也是她出嫁的前一年。
纤云见闻禅坐在床沿出神,神情和以往大不相同,担心地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连日奔波累着了?奴婢叫人去传太医来给您请个脉瞧一瞧,好不好?”
闻禅轻轻按下她的手,随口道:“没事,睡太久了,不太清醒。”
虽然最后落得个身死命殒的下场,但闻禅对前生种种并无遗憾之情。
每一条路都是她亲自划下的道,为了织就那张最终足以颠覆棋局的大网,而她的死是收网的最后一笔,闻禅心甘情愿投入烈火,再给她重来多少次的机会也是一样。
既然没有执念,为什么她会重生?
难道是前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出了纰漏?
闻禅嘴上说着不清醒,目光却清冽澄明,只是一直出神,不知在思量什么,连纤云的手也忘了放开,虚虚拢在掌中,连带着纤云也不敢动弹,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纤云从公主十岁起就在她身边伺候,多年来情分深厚,却鲜少见她“黏糊”
过谁。
公主天生聪慧独立,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可今天的气质却与以往有些微妙不同,她被公主这样握着手,一时间竟然情不自禁地面上发热。
她求助地望向飞星,飞星抿嘴一笑,过去取了衣裳披在闻禅肩头,笑着提醒道:“时候不早,殿下该起床用膳了,不然叫狄尚宫知道,只怕要把我们也一块儿拎出去学规矩了。”
闻禅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知道事已至此,想得再多也没用,将纤云的手放回膝上:“知道了。
去慎仪司请尚宫来说话,新来的宫人不懂事,难为她费心,往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教就是了。”
飞星知道她这是额外开恩,给尚宫铺了个台阶,不欲难为那些奴婢,于是笑着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待纤云服侍闻禅梳妆完毕,正用着饭,飞星伴着一名浅绯官服的女官在外求见。
闻禅便撂下筷子,取茶水漱了口,示意仆婢撤了饭桌,一面让道:“慧卿先坐,纤云,给尚宫拿个手炉来。”
狄敏原本肃容正色,闻言神色略松,柔声道:“多谢殿下惦记,今日天还好,没有冷着。”
狄敏原是玢州小官之女,颇负才名,十八岁时被选入宫中为女官,然而先帝肃宗宠妃唐氏性情妒烈,多次暗中打压,不欲令新人分薄了宠爱,狄敏因此在尚宫局沉寂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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