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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容妃从家里带到宫中的贴身丫鬟,陪伴了容妃大半辈子,情谊深重。
这天赵礐像往常一样来母亲宫中,依然看见宣玲在窗边垂泪。
他疾步跑过来,低声称呼“姑姑”
,询问道:“母亲的病情……”
宣玲两颊苍白,她凄凉摇头:“不成了,不成了……”
见赵礐抬腿准备进去,她嘱咐道,“娘娘心里难过,你进去后千万别作出哭态,多笑笑,她喜欢看见你笑着。”
见赵礐闷声点头,宣玲挥出室内的洒扫宫人,道:“殿下要陪伴娘娘,你们都安静些,到廊下来罢。”
她立在门边,静静地守着。
赵礐看着母亲消瘦的脸颊,好像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颜色泛着汤药浓郁的惨黄。
他想到刚回洛京的时候,母亲脸颊虽然苍白,但还算丰盈着,如今整个人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他鼻尖一酸,泪水差点滚落,强压下去,嘴边扯出笑,仿佛欢喜地喊着,“母亲,我来了。”
容妃近日时常觉得头脑昏沉,室内烛火耀耀,她不知白天黑夜,有时强撑着睁开眼皮,而后又很快陷入混沌,隐约能听见一些身边说话的声音,也分不清是谁,偶尔略微清醒些,宣玲便告诉她,方才陛下来过了。
自打赵礐从谯州回来洛京,容妃总恐慌时日无多,每次他进宫的时候,只要容妃精神清醒,就扯着他的衣袖,絮絮叨叨地关照,恨不得将这辈子所有能说的全告诉他。
但她头脑蒙昧,说话逐渐颠三倒四,即使前一句才说完的话也不记得,底下又继续说。
现在她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病骨支离,精神气却比前些时日好了很多,眼珠都泛着清明神色。
此刻她正斜靠在软枕上,见到孩儿,伸出干瘦的手唤他近前来。
容妃生得一副芙蓉貌,即使生了孩子,孩子都长到能成婚的年纪,依然秾丽华美,一双手仿佛剥开的柳枝,细腻白嫩,但如今病重,这双手也变得像秋日的枯柳枝一般。
赵礐跪伏在母亲床边,头轻轻搁在锦缎被面上,容妃就一下一下抚着他的侧脸,一边柔声嘱咐。
“七郎,母亲把你生得太过天真了,你性情柔顺,今后母亲不在身边,自己要万事留心。
不要争强好胜,你斗不过他们的,听母亲的话,只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赵礐再也忍不住哭泣,两行热泪滚落。
容妃心疼地抹去他面颊上的泪痕,声音也泛起一丝悲苦:
“别哭,七郎,别哭……母亲只是走得比旁人略早些罢,不碍什么。
我唯独放心不下你啊,七郎,你千万记住母亲的话。”
“我死后,你不能再留在洛京,我会向陛下请旨让你去就藩,陛下起初必定不忍,你别犹豫,只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不好留在京里,记住,一定要速速前往封地,知道么?”
容妃强撑着直起身,一手抚着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情格外凝重。
“你到了封地,凡事不要强出头,多和老长史商议,外祖那边便不要管了,他们若让你出头,记住万万不可。”
赵礐被母亲的这番话惊住,他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容妃突觉喉咙干痒,咳嗽不止,好几息后才逐渐平复,继续拉住儿子的手,苦口婆心:
“京中都是豺狼虎豹,你到封地才有安生日子,陛下好歹眷顾我们母子这些年,他不会让你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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