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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钧心里一沉。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帮狸奴解开水草的,也分不清狸奴在水下比划什么,带着谢晏往上游的时候,因气不足了,被灌了两口湖水。
搅浮起的污泥混着青荇,腥冷腐臭,催人欲呕。
怀里的谢晏好冷,不管裴钧抱得再紧,都一点温度也没有。
也不知是怎么上的岸,凫出水面时,他一下失了力气,疲累地往下沉的时候,裴钧浑浑噩噩地想到,就是这样的味道,谢晏尝了两次吗?
此时,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用力往上拉。
耳边这才涌入惊慌失措的叫声:“殿下!”
“来人啊……”
“太医、太医!”
林太医被雁翎卫飞快地扛过来时,只见到摄政王形如鬼魅,浑身湿透地站在水边,双目赤红,望着地上那个趴伏着的身影。
他心下大骇,赶忙上去为摄政王把脉,还没碰到他衣袖,就被裴钧一把推了过去:“先去救他……”
林太医踉跄两步跌在地上,瞥了一记那边的人,腹大膨起,四肢烂软,遮面的凌乱发丝里露出半张胀白的脸颊……显然是死透了。
“殿下……”
他犹豫地回看向摄政王。
裴钧声音微颤,喉中如滚着岩浆,马上要迸发出来:“去看看他……去救他!”
林太医连滚带爬地到了那具尸首身边,抬起他泡冷的手腕按了按脉,可不管他怎么按,尸体都不会有脉搏。
他觉得大难临头,求助地看向四周的人。
狸奴也呛了水,正在一旁咳水,指挥使解了自己官袍披在他身上,便扭头去清肃现场,压制骚乱。
宁喜刚过来两步,远处小皇帝御驾不知怎的来了,他左右为难了一会,只能先去照看皇帝。
其他雁翎卫和御中侍卫莫不敢靠前。
林太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为“尸体”
上下检查一遍,他拨开覆脸的犹如水草的湿发,蓦的一顿,立即睁大了眼,两手迅速将所有发丝全部撩开:“……殿下。”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宣告平安侯的死讯。
狸奴跪坐在石边,不由抱紧了身上的衣袍,扭开了头。
连远处的宁喜都不忍地闭了闭眼。
林岱抬头喊道:“他不是平安侯!
殿下,这不是平安侯啊!”
裴钧猛地抬头,快步过去,一掌掰过了那人的肩,那张微微泡浮的脸坦露出来:“……”
附近掌灯的小太监也跟着看了一眼,诧异道:“四季!
怎么会是四季!”
宁喜听到喊是四季的名字,顾不得安抚小皇帝了,一路小跑拨开人群,近了,他才慢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躺在那里的人,那穿着平安侯衣物佩饰的尸首,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徒弟。
他痛心地晃了晃,一下跌跪在了尸体身边,将他揽住:“四季,是谁……”
裴钧渐渐平复下来,但并未因此松了一口气。
落水的不是谢晏,是四季……但即便是四季落水,他也不该穿着谢晏的衣服,戴着谢晏的佩饰。
谢晏离开衍庆殿前,一直在跟魏王闲谈喝酒,没有什么外人同他说过话……不对,有,有一个。
“封闭所有宫门。
今日与宴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许离宫。”
裴钧声音沉冷,似也在冷湖中泡过一般,“来人,护送西狄九皇子和公主回福景宫,内廷骚乱,没有孤的命令,不能随意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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