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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夜幕降临,新月挂在天边。
湖面飘着薄薄的水雾,滩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碧幽幽的萤火虫在树冠间游逛。
粗糙的竹竿架子上搭了件浣洗过的麻衣,劲瘦的青年光着脊梁,曲起一条腿,静静地坐在火堆前。
他时不时地拨弄一下火堆,以免跳动的火苗舔舐到垂落的衣角。
这是他那体弱多病的娘亲,凑着那道透过窗棱的微弱月光,漏夜密密缝就的心血。
娘亲语重心长的叮咛,仍在他的耳畔回荡:
“外面的世道太乱,咳咳,为娘……咳咳,给鹏儿做一身体面衣裳,免得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看人下菜碟……”
定定地凝望着“哔剥”
燃烧的火焰,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他精致的容颜,也熏红了他酸涩的眼眶。
丁家的声名和荣光全系于他一人,他只有名满江湖,才对得起爹娘。
“泼剌——”
像是大鱼跃出水面的声音。
随意地朝湖面瞧了一眼,丁鹏蓦地脸色一滞,直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青丝藏月,皓腕凝霜。
湖水没过她的腰,女子背对着丁鹏,散开了鸦青色瀑发,湿漉漉地黏在雪腻的脊背上。
雪白的颈窝处,不偏不倚地赘生着一颗精巧的朱砂痣,她掬起一捧湖水,轻轻地浇落在颈窝处,水珠飞溅,沿着她的肩头跳落。
像是被雪色的肌肤灼伤了,丁鹏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颗心嘭嘭狂跳,他“噌”
地背过身,他抬手按上胸脯,喘了口气,猛然惊觉自己还光着脊梁,拎起潮湿的外衫,跌跌冲冲地往一棵老榕树上爬。
待攀上了老榕树的树杈,他心绪不宁地晃荡着腿,密蓬蓬的气根和郁郁葱葱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身形。
为了练这一招“天外流星”
,他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有拉过。
更不要说是看到女孩子的胴体。
丁鹏臊得慌,耳朵尖红艳艳的,窸窸窣窣地穿上了湿哒哒的外衫,双手拢了拢领口,被迫听着一阵阵“哗啦”
的撩水声。
单是瞟了眼雪白的背,便已然心旌摇动,如果哪一日遇到美人计,岂不是要割了头颅供人家取笑?
他隐忍地闭上眼睛,暗暗唾弃自己的定力,狠下心来决定,明日要到瀑布底下十倍地练剑。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倏的,一首如泣如诉的曲子,幽幽地穿透了野外的荒芜和寂静。
笛声似远似近,难以捉摸。
似是盛开到极致的曼陀罗花,糜丽中裹挟着浓稠的黑暗,引诱着生魂迈入黄泉。
听着这首曲子,丁鹏不禁想起了说书先生口中的志怪异闻,脑海中立马涌现了一幅画面——
妖狐幻化的绝色美人,魅惑着误入荒郊野岭的书生,一夜缠绵悱恻;待黎明破晓,妖狐满足地飘然离去,书生却早已化作一堆白惨惨的骸骨……
夜风灌进他滴水的外衫,寒意从他的尾椎蹿到脊梁,丁鹏的牙齿格格打战。
深更半夜,陡然现身于荒山野岭的美人,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
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胳膊冒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剑柄,把安全感寄托在傍身的三尺青锋。
笛声依然在继续,它似是蛛网捕获的飞蛾苦苦挣扎,却始终逃脱不了毒素的麻痹,只能在蜘蛛的蚕食中缓缓窒息。
“不对劲!
这支曲子好邪门!”
潜藏在心底的恐惧被笛声放大,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异常,丁鹏堵住耳朵,勉强支撑着神智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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