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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责备自己。
只听母亲又说:“我急着抱孙子是事实,但你想想,你快二十五的人了,你不结婚,你下面的三个弟妹只能等着你做大哥的。
前次谢江海跟南峰来家里的时候,好像说过有一个女孩子对南峰有意思,南峰也快二十三了。
这事,你也帮我问问。”
“好,我会问南峰。
娘,我不该让您操心。
您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与杏芳的事。”
东峰答应说。
母亲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灯光下,母亲的笑是那么慈祥。
杏芳从家里离开的那天下午,原本是要去村部找东峰的,走到村部门口碰见陈二苟,陈二苟主动说东峰出去了。
杏芳说一个小时前还听到他在大喇叭里说话,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文章,怎么一下就不见人了?
“读完文章就走了。”
“那麻烦您转告东峰,我来找过他。”
杏芳说。
“那不如我现在在大喇叭里喊一声,说你找他,让他回来。”
陈二苟故意逗杏芳。
“那哪成。
您说笑了,二苟叔。”
杏芳的脸泛起潮红。
杏芳不知道,东峰是一个人在村里走。
他没有目的,就是出去走走。
在二月春风的吹拂下,大地仿佛从一场梦里醒过来,懵懵懂懂的,绿油油湿润润的,在夕照里,绿烟缭绕,像是雾气,又似微尘。
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的腥味,夹杂着漫山遍野的草木青气,让人鼻子发痒,东峰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不知是谁家的黄狗见东峰走来,就汪汪扑过去,上来一看,面熟似的,又低低汪两声,摇着尾巴走开了。
又不知谁家的鸡叫了一声,住了口,默无声息了。
东峰听到了大河里的水哗啦哗啦流淌的声音,原来,他不知不觉地走到大河边上了。
他看见整个黄昏的晚霞,都落到了河里,河水便红得似火,好像正在燃烧的天空。
有一只鹰隼尖叫着划过被晚霞铺满的天空,一列大雁排着长队浩荡地穿过大河,穿过夕阳中的村子,向茫茫群山而去。
他听见牛的哞哞叫声了,在村子里此起彼伏。
有炊烟从每一个屋檐的瓦片上慢慢地飘起,它们从不关心屋檐下的人怎样生活,是争吵还是恩爱。
它们只向着天空,无限地无羁无束地飘荡,就像这大河里的水,从不关注大河两岸人家有怎样的悲伤,怎样的欣喜,怎样的光荣,怎样的苦难,它们只是永这停歇地向着东方,哗哗地流淌。
东峰伫立在河岸,他想这是他十年之前站的位置。
十年之前的那个晚霞燃起的黄昏,那场大水过后的残破黄昏,爷爷在那个凄凉的黄昏里去世。
一晃又是十年了,十年又经历了多多少少的风风雨雨呢。
雨落下来,是对大地的馈赠,也是对大地的清洗,每一场雨,既为润物,也为劫难,十年前的那一个月的雨,就是劫难。
十年,他由一个少年长成青年,从劫难中站立起来,成为这个村子里的村长,带领着他的村民面对雨的“馈赠”
或“清洗”
,“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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