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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里细风凉沁,回廊上挂着一排昏黄的灯笼,一团飞虫围着火光熙攘喧闹,以为自己受了恩宠得意非常,转瞬却便被火油灼成一道清烟。
湛华紧随着碧蓝往前行步,空气里隐隐约约飘来一股血腥,半人高的灌木里传出悉唆的声响,耳边仿佛听着有人喃声念咒,他好奇停下步子,转过身朝那片草窠张望。
碧蓝哆嗦着肩膀连道:“您别瞅了,八成是那个降头师扎伊尔练毒虫,我曾经瞧过一眼,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话音刚落,草窠里“腾”
一声立起个人,一张面孔被夜晚熏得乌紫,眼睛直勾勾朝前瞪去,赫然便是使降的扎伊尔,他手里抱一口黑瓷坛子,一条黑花毒蛇从里面摇出脑袋,鲜红的信子“呲呲”
向外吐蹿。
扎伊尔早瞧出湛华是鬼,虎着脸狠剜一眼,湛华猛打个激灵,垂下头一溜烟奔到老远,待到了玉金秋住处,后脊梁早染上一层凉汗。
玉金秋开了门把他迎进屋,瞧着他满脸惊惶打趣道:“这是让哪个撵成这样?”
手里端过一碗茶。
湛华喝着水往屋里瞧,见廖付伯趴在方桌上拿一枝狼毫乱抹,身上套一件大红兜兜褂,后脖梗被太阳晒得漆黑,不禁笑道:“他都多大了,怎么还穿这个。”
玉金秋忙道:“可别说这个,把这祖宗惹恼了又该大闹。”
他二人坐到桌前喝茶吃果子,湛华本是想询问画里女鬼的事情,却迟迟张不得嘴,只得随口问:“你说自己过去有天眼,那是怎样的本事?”
玉金秋想了想笑道:“是我张狂造次了,想你常年追随法师,何样的奇人奇事没见过。
说是天眼,不过就是透视力,能隔着瓷坛子瞧见里面盛的鸡蛋。
幼时家里贫寒,父母将我卖给廖漾厢,他那时工于赌石,带我到石料场去瞧满山的石头,结果头一眼看出的色料便叫他一夜暴富。
小时候眼力精准,他待我也算过得去,后来天眼渐渐盲了,廖漾厢只拿我当买来的牲畜。”
他说到伤心,廖付伯拖着鼻涕挨过来安慰,湛华见这二人仿佛瓢泼大雨里相依为命的雏鸟,更不好再多说话,搁下茶杯起身告退。
他独自出了门,凉风里的血腥气味更加浓烈,不禁奇怪扎伊尔为何要在夜里做法。
行至刚才偶遇的地方,湛华连忙加快了步子,脚底下忽然踩上样湿滑的东西,他停下来低头一看,竟见自己碾上一只肥大的水蛭,从虫豸皮囊漏出一团模糊血污。
他捂着鼻子再不敢瞧,哪知再一落脚又踩上一样,“嘎吱”
一声麻了半边头皮,想来是碾上样结壳的虫豸,湛华手脚冰凉,借着灯笼的光晕往地上打量,果然见回廊里聚了一群蛇虫,依稀便是从草窠爬出的,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迎面扑过一阵腥臭,草丛里蜘蛛长虫沸沸扬扬摞成一座小丘,只见扎伊尔瞪着一双眼被压在丘底下,一堆虫子正争先恐后啃他的骨肉。
湛华连忙喊:“来人啊!
快来人!”
耳边忽传出一阵疾风,震得太阳穴上突突颤动,他瞪大眼寻声望去,竟见两只石狮子自天边风驰电掣奔将而来,不禁唬得脚底发软,木头一边僵愣在原处。
原来这狮子又称狻猊,威武凶猛,置于门前镇宅挡煞,廖家门口分明没有这二樽神物,也不知它俩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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